桃子罐头
那天,母亲托乡下的二叔给我捎来一瓶桃子罐头。
我有些不解,大老远地捎瓶罐头干啥?就问二叔。二叔说:“你不知道?今年不是你本命年吗?据说本命年多灾多难,做父母的都要给子女买一瓶桃子罐头,吃了,那些七灾八难的就逃走了。”
听了二叔的话,我心里一热,盯着桌上这瓶桃子罐头,眼前就浮现出母亲那多皱的脸颊和满头的白发。我知道,母亲捎来的,不仅仅是瓶桃子罐头,而是她牵挂儿女的一颗心呀!
我们家子妹多,父亲又体弱多病,无法干体力活,母亲就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不仅要上山修锄庄稼,而且还要喂猪,种菜,她用自己嬴弱的肩膀,忍受着生活的具大压力,把我们一个个抚养成人,其中的艰辛和苦涩是难以诉说的。忘不了我在读高三时的那个星期天,学校放了一天假,一大早,母亲就在菜园里摘了四五十斤黄瓜要到集市上去卖。我一时心血来潮,便决定帮母亲一起去练摊,母亲不忍心叫我去,怕耽误学业,但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便同意了。
我跟母亲来到菜市场上,找了个摊位,放下黄瓜,就坐在后面等待顾客。不知怎么,开始我还雄心勃勃的,可一旦坐在那里被来来往往的人看,我的脸就有些火烧火燎地难受。天气有些闷热,我把白色的太阳帽拉得很低,两只眼睛在帽沿下紧张地朝四周环顾着,生怕有熟人或者同学看到。大约半个小时左右,走过来一个穿着颇讲究的男人,他打量着那堆还带着露水顶着黄花的黄瓜,问母亲能否将价钱压低五角钱,要是能的话他全要了。我一听高兴地不得了,便赶紧说:“行呀,妈,我们批给这位叔叔算了,省得在这儿遭罪。”
母亲没有听我的话,对那人摇了摇头,很坚决地说:“不了,我们就在这里零卖,不批发。”
那人见母亲不容商量的样子,也就不再多问,转身离开了。等那人远去,我就埋怨母亲不该放走了这个大客户,我们蹲在这儿零卖,不知要卖到什么时候呢!
母亲看我一眼,笑笑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算算,一斤差五毛,50斤不就是20多块钱吗?再添几个不就是你一个月的伙食费吗?强子,钱可都是一分一分积攒而来的,能多赚一个是一个呀!”
听了母亲的话,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我为自己的想法而愧疚,低下头,不再说一句话。良久,我才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抬起头,跟母亲一起招揽顾客。就这样,我和母亲在市场上从早晨一直呆到下午两点多,才卖完了那50多斤黄瓜。从此,母亲那微驼的背影,流汗的面颊,时刻出现在我的眼前。那个夏季,我捧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忧伤的心就象那多雨的天,晦涩凝重。我想着卧病不起的父亲,想着为我付出太多太多艰辛的母亲,想着因我读书和哥姐成家所拉下的不少欠款,便含着眼泪把通知书撕为两瓣,我还有什么颜面再去读这个大学呢?母亲在旁边看到了我的举动,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你想把我气死?”
我哀哀地说:“妈,咱家的条件,怎么能……我不想让您再为我受苦了……”
母亲说:“条件怎么了,你爹不能干不是还有我吗?我受点苦没什么,只要你有出息,就是砸锅卖铁,我也要供你读完大学!”
看着母亲那愤怒的神态,我哽咽无语。就这样,在母亲的逼迫下,我捧着借来的学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家乡。
大二那年,父亲不幸病故,可是母亲却不许任何人把这一消息告诉我,怕我耽误了学业。
放假回家,我看着父亲的灵位,放声大哭。母亲等我哭完了,淡淡地说:“不要怨我,只要你将来有出息,不管怎样,你爹他都会含笑九泉的。”
此刻,我听到了母亲话语的凄凉,我理解了母亲,却不能原谅母亲,可我又怎能来指责母亲呢?为了我这个不孝之子,母亲心中所负载的压力究竟有多重?
踩着母亲的双肩,我完成了学业,我欠母亲的太多太多。参加工作后,我想把母亲搬进到城里,可是母亲却离不开她的猪鸡鸭鹅,还有那溶进了她的汗水的黄土地。
几十年来,母亲就象一个老蚕,为她的子女不停地吐着一根根丝线,编织一个个爱的小巢,耗尽了精力,衰老了容颜,其间孜孜以求的,不正是那一个个充满希望的日子吗?然而,子女们回报给她的又是什么呢?
那瓶桃子罐头我没有吃,我想把他留下来做个纪念,以后对儿子说说它的故事,不知儿子能不能听懂?
山东省乳山市质量技术监督局
刘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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