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戎马见证27军的辉煌

——记诸往镇许家村老党员许建才

 

辛戈

 

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再到抗美援朝，乳山市诸往镇许家村88岁的许建才老人当年一路打了下来。在他1944年至 1954年的10年红色革命生涯里，先后参加过大大小小百余次战斗，荣立三等功3次、四等功4次。他所在部队，是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27集团军，他的经历如一部史诗，见证着这支英雄部队的丰功伟绩。

2012年3月12日，记者怀着崇敬的心情，走近了这位英雄老人。照片上昔日飒爽英姿的革命战士，如今已是一位髦耋老人，听力和语言表达能力都有所下降。许建才拿出自己的一些军功勋章，在他孙子的“翻译”下，一一讲述着勋章背后的那段光辉岁月，带记者走进了他记忆中的那些永恒的故事。期间，老人多次流下了眼泪。

 

初次参战是攻打水道据点

 

1944年，乳山全境已控制在共产党人手中。抗战救亡的宣传，使青年们明白了无国哪能有家的道理。当时在地主家扛活（当长工）的许建才，再也按捺不住抗日救国的急切心情，回家商量参军的事。父母可能是出于护犊的天性，坚决不同意。无奈之下，在那年的4月，时年20岁的许建才背着家人来到牟海独立营，毅然决然地报名参加了八路军。参军后，还没有来得及接受正规军训，他就随部队东走西转，迂回在昆嵛山一带，择机消灭敌人。

当时有句话叫“铁打的水道，纸糊的牟平”，说的是水道的日军防御工事固若金汤。4年前日军占领水道，他们年年加修工事。修筑的围墙高达6米，东南和西北两城角，都建有10多米高的圆形碉堡。堑壕、地堡更是数不胜数。水道村头和西山上还建有两处伪军据点，形成相互支援之势。只有攻克水道，胶东抗日根据地才能安全。

8月24日，胶东军区司令员许世友和政委林浩命令16团3营、东海军分区基干营和牟海独立营，“三军”合力，向水道发起进攻。我军的战地指挥员是贾若瑜，他派出一支打援队伍，在烟台城郊，狙击日军的增援部队。

晚上11点，总攻开始。敌人的探照灯和各种武器喷射的火焰，把大地照得如同白天。水道据点外围的铁丝网被我军炸开，壕沟里布满铁蒺藜，架桥的战士迅速地把木桥架了起来。看着如潮水般冲来的八路军战士，日军开始投放瓦斯弹。毒气弹的浓烟反倒掩护了我军的爆破人员，负责爆破的战士一齐冲向碉堡，将其炸开了一个口子。爆炸的浓烟又很好地掩护了我军冲锋的战士。敌人一时被打蒙了。其他两座碉堡也先后被炸掉。第二天上午8时，我军控制住了整个水道据点，残余的敌人打出白旗投降。

25日拂晓，就是在水道之敌缴械的前二三个小时，玉林店一带的打援战斗打响了。我军600多人，夜里悄悄地埋伏在牟水公路旁的尺坎村北河及东山等地方，许建才就在其中。当时有100多名日军和近500名伪军，浩浩荡荡地从牟平城涌出，气势汹汹地朝水道方向奔来。当走在前面的12名日伪军被活捉时，敌人的头领这才反应过来了，指挥着队伍拚命地向前冲，企图强行突围。我军的机枪、步枪、手榴弹齐发，经过3个小时的激战，敌人才被迫后撤。许建才端着枪，站起来寻找歼敌目标。一颗子弹从侧面打来，从左前额打进去，又从右前额飞了出去，他的双眼立刻被鲜血封住了。抬下来后，医生说，好险，差一点就没有命了。因没有打碎脑门骨，不几天后他就回到部队里。

整个水道战斗击毙50多名鬼子（包括日军指挥官浅野大尉）和近180名伪军，俘虏日军士兵9人，缴获轻机枪12挺、重机枪1挺、步枪100多支，还有电台、小炮、迫击炮等战利品。

“爷爷，第一次打仗害怕不害怕？”许建才老人讲到这儿时，他的孙子在一旁问他。“埋伏在草丛里等待敌人出现的时候，紧张得心扑腾扑腾直跳。当打起来后，就忘记害怕了，只知道多杀敌人，老百姓才能安全。”

 

难以抚平的“无人区”之疼

 

参加水道战斗后，许建才又参加了解放文登、荣成、威海、万第、诸城、烟台、青岛等战斗。1945年8月，抗日战争胜利，他深深地松了口气，心想这下可好了，人民可以安居乐业了。没有料到，不多日子之后，解放战争又打响了。许建才所在的部队，是归许世友领导的9纵。孟良崮战役前，9纵曾穿插战斗在鲁中地区。

令许建才老人终生难忘的是鲁中无人区的悲惨景象。以临朐县为例，1940年至1943年间，日伪军的烧杀掳掠，国民党军的横征暴敛，加上瘟疫流行，全县死亡10万多人，外出逃荒要饭的多达十六七万人，县内仅剩下七八万人。最惨烈的时候，被屠杀或者饿死的人无人去掩埋，凭其在原地腐烂。土地荒芜，恶狼出没，造成了很多无人村。9纵活动在这一带时，时间虽然过去三四年了，但很多村庄的元气仍没有恢复。断壁残垣到处都是，街道上和院落中长满野草。时常听到群众控诉那段恐怖的岁月，战士们对日伪军、国民党反动派的军队恨之入骨，大家纷纷发誓，再遇到国民党反动派的军队，毫不留情地坚决消失之。

1947年春，在莱芜战役吃了大亏的国民党军，迅速地调整了部署。在山东集中了24个师、60个旅共45万人。采取集中兵力，密集靠拢，稳扎稳打，齐头并进的战法，打算彻底占领山东解放区。国民党军整编74师师长张灵甫，依仗美械装备和历经百战的部队资质，打得最卖力。但他求胜心切，犯了轻敌的错误，孤军进入了孟良崮山区。5月中旬的一天，许建才他们战斗在攻取孟良崮山头的战场上。当他们冲锋到半山腰时，被敌人的炮火压在沟壑里一天多的时间动弹不得。因连续作战，战士们的体力严重透支，在沟里连饿带渴，好多人瘫软在那里。许建才的嘴上焦渴得脱了皮，难受之极。当他回想起鲁中无人区那悲惨的景象时，好像眼角和口角就有了些湿润。正是这刻骨的民族仇和阶级仇，激发起人民子弟兵不怕苦、不怕死的大无畏革命精神。5月16日，张灵甫被击毙，我军歼敌3万多人，取得了孟良崮战役的彻底胜利。

1948年，济南战役前夕，我军战士不仅高喊“打到济南府，活捉王耀武”的口号，大家还私下立下了“活刮汉奸吴化文”的誓言。吴化文是制造鲁中无人区最凶残的元凶之一，战士们恨得牙根都痒痒。9月16日晚上，对济南城发起攻击。我军迅速突破了外围防线。许建才当时在预备队，心想如果前面打得顺利，济南战役我算是白参加了。谁想战斗进行的异常艰难，预备队很快就成了一线作战部队。17日，我军西集团攻取袭双山头、长清等据点，直逼飞机场。东集团攻占城东屏障茂岭山、砚池山等要点，直扑外城。攻占茂岭山那天，上午9点，炊事班送来白白的馒头和豆腐炖粉条。大家一宿水米没进牙，在又饥又渴时吃上这样的好饭菜，觉得格外香甜和鲜美。在一个馒头没吃了的时候，美国的B-29轰炸机飞了过来。因为是司空见惯的事，大家也没有怎么慌张，有的仍然在吃饭。几颗重磅炸弹落了下来，相继爆炸。有的炸弹落在隐蔽沟里，把沟里的人掀到沟上。许建才被泥土埋得很深，战友们及时地把他扒拉出来了。牺牲和负伤了不少战士。饭菜也早被炸飞了，活着的人那顿饭也没能吃得成。战士愤怒了，抱着炸药包，拚命扑向敌人的地堡，逐个地把它们炸掉。19日，国民党军守卫城西的整编第96军军长吴化文率3个旅2万余人举行战场起义。22日，西集团占领商埠，东集团直逼城垣。23日，济南的外城被攻占。24日2时，许建才所在的9纵，从城东南角攻入内城，其他兄弟纵队也陆续攻进内城，激战至当日黄昏，全歼内城守军。王耀武化装潜逃，被识破抓获。经过8昼夜连续作战，我军以伤亡2.6万人的代价，歼敌10余万人。战役结束后战士们才知道，吴化文起义有功，仍然当他的军长。当时有很多人想不通，纷纷要求惩办罪大恶极的吴化文。

“现在想起来，党中央的作法是对的，功过相抵吧。如果吴化文的两万人顽抗到底，双方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的。”说到这里时，许建才老人时而沉思，时而又显无奈的样子。

 

参加全歼美国王牌团的战斗

 

济南战役后，许建才随部队参加了淮海战役、渡江战役、解放上海、西南剿匪等一系列战事。1949年7月底，9纵进入浙江乍浦港，进行海上练兵，准备解放台湾。二战结束时，苏联和美国以北纬38°为界分别在朝鲜接受日寇的投降，客观上造成了朝鲜被分成南北两部分的局面。1950年初，南朝鲜李承晚的军队，在美国的支持下越过三八线不断挑起事端。北朝鲜的军队在金日成的指挥下打过三八线，把李承晚军赶到了南海边。这一下子美国急眼了，纠集所谓的联合国军，于9月中旬打进了北朝鲜。其实美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的主要目标是中国，拿下朝鲜再侵略中国就有了补给地。

10月18日，27军（这时9纵已改编为军）接到中央军委的指示，停止航海作战训练，北上山东泰安待命。在泰安只待了3天就接到入朝的命令。许建才他们坐着军用专列，经德州、天津、山海关、沈阳、丹东，部队到了鸭绿江边的二道沟集结。战士们看到对面朝鲜的重镇新义洲一片火海，朝鲜百姓有的被炸死，有的被烧死，还有的身带火苗跳进了鸭绿江，惨不忍睹，激起了我军将士的无比愤怒。傍晚接到命令，27军改变从丹东入朝的计划，急上火车，经过一天一夜的奔驰，转移到了辑安。其对面是朝鲜的江界市。部队迅速下车，举行了简短的对祖国人民宣誓仪式，战士高喊保家卫国的口号，这时，许建才流泪了，成为他终生难忘的又一重要时刻。仪式结束后，部队在茫茫的黑夜里，跨过鸭绿江进入朝鲜。入朝后就开始了各种战斗，敌我双方伤亡都很惨重。

11月，美军倚仗海空两军及陆军装备上的优势，叫嚣要在圣诞节前将中国人民志愿军赶出朝鲜，结束战争。东线战场的美军分3路开始往北进攻。中路为美军步兵第7师，师中有个“北极熊团”，是美军的王牌团。敌人有坦克加飞机配合，我军那时还没有坦克和飞机，武器装备差别悬殊。我军只好采取夜战为主的打法，以减少伤亡。有一天夜晚，战士趴在雪中埋伏，本想袭击路过的敌军，但天气太冷，温度下降到-35℃，半夜后，战士都冻僵在山坡上。许建才埋伏在离公路远一点的地方，眼睁睁地看着美军把冻僵了的志愿军战士一个一个地抬上了车，心里难过极了。许建才所在的连队，敌人没有发现。战士们手被冻得不听使唤，枪怎么也端不起来，个别战士即使能把枪端起来，但扣动扳机却没有任何反应，枪被冻得打不响了。后来才知道，那段时间因冻伤牺牲或者截去手脚的人不是个小数目。但27军不愧是支英雄的部队，采取夜袭、短兵相接等打法，终于把“北极熊团”打得七零八落。12月1号早上，其残部在40多架飞机和10多辆坦克的掩护下，企图向南突围。战斗进行到黄昏，所剩残敌的一部分想越过结冰的长津湖逃走，因他们的车辆太重造成冰面塌陷，这伙敌兵全部被淹死了。夜幕降临以后，另一股残敌400多人，乘汽车和坦克逃到一处洼地时被截获。“北极熊团”整团覆灭，团长被击毙，军旗也被我军缴获，这个曾不可一世的王牌团的番号，从此永远地消失了。对美军来讲，这在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对我军而言，这是抗美援朝中唯一的一次成建制地全歼美军，27军创造了一个装备上以劣胜优的战争奇迹。

之后，许建才随部队一直打到三八线以南。1952年10月，27军接到回国布防的任务，乘坐专列回到祖国。身经百战的许建才，其最高职务却只是个班长，这是因不识字，打怵不会看文件，屡次提拔都被他推辞掉。复员后几十年来，村里部署的各样工作他都走在前面，被人们亲切称为老英雄、老模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