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 鸣
秦世浩
灼热的夏风,似火的季节。
小溪依旧那样淙淙流水,声声蛙鸣,仿佛在等待这个夏天的故事。
这澄澈的汩汩溪流,像寻路前行的蚯蚓,蠕动进了一个与这天然画卷不太搭调的人工湖。葱葱郁郁的柳树,丰姿绰约,婀娜多姿,站直湖畔,落下一大片凉爽的绿荫。
藏匿在柳枝下的夏蝉不住地吟唱。
柳下,放牛娃光着脚丫倚在树旁小憩。风吹柳摇,放牛娃惬意地享受这天然的遮阳伞,时不时看两眼溪边他那戏水的老牛。
放牛娃土生土长的小山村,现在是个颇有名气的度假村。
每当这蝉鸣声声的时节,就会有形形色色的从山外来消夏的游客,踏着嘹亮的蝉鸣,纷至沓来。
放牛娃伸了个懒腰,怔怔地看着那些本不属于这个地方的人工景观和那些进进出出的汽车。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一个男子在湖边麻利地脱下了外衣。
“他该不会是下水游泳吧,”放牛娃心想,“这里禁止游泳啊!”放牛娃又自言自语道:“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他一个大人出不了什么事情。”
烈日拂照在水面上,折射出耀眼的粼粼波光,依稀间可以看到缕缕水汽被蒸腾而出。蝉鸣声在这烈日的烘烤下显得更加急躁了,天地间弥漫着惹人心烦的蝉鸣,放牛娃却在这震耳欲聋的蝉鸣伴奏下陷入自己的沉思。
放牛娃想起了这几年的那些是是非非......
自从这山脚下村口处挂起了高高的牌子,村里的父老乡亲就再没睡过几天安稳觉,各种工程队到处机械轰鸣,形形色色的人都来争抢山村百姓的安宁。蝉鸣声愈来愈急,放牛娃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他想起了憨厚老实的李大爷,李大爷早年丧妻,膝下无子,年轻时是出了名的干活能手,几十年面向黄土背朝天换来的三间大瓦房,一人独住。
李大爷略有些伛偻,但却依然健康,黝黑的皮肤包裹着善良的心。他整日乐乐呵呵的,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放牛娃也爱和他拉拉家常,经常一聊就是大半晌。
可老天好象总爱让那些可亲可敬的人儿受苦难,放牛娃想起了那个痛心疾首的往事......
不记得是哪年的蝉鸣时节,却依稀记得那年蝉声异常强烈,游人好似约定般地蜂拥而至,小小旅店都早已爆满,几个外地游人来找“农家乐”,李大爷二话没说便把那几个陌生人请进了家门,仁慈、宽容的李大爷把那几个外地人伺候得很周到。没想到第二天早上,那几个人大呼小叫说道他们的包不翼而飞了,李大爷虽然心里跟着着急,但还是陪着笑脸安慰道:“别急慢慢找,丢不了。”说罢,还热情地招呼他们吃了早饭。谁知吃过早饭,那几人眼骨碌一转,一口咬定说,一定是大爷顺手牵羊!李大爷反复为自己辩解,但那几个人根本不听,硬是把李大爷拉到了村官那里,李大爷一腔真诚化作了一脸的无奈。
那几人添油加醋,迷惑住了村官,李大爷有口难辩。可那村官摆出一副包青天的架势,一口咬定是李大爷偷窃,而且还要对李大爷进行罚款。
李大爷不想再辩驳了,也不愿辩驳了,堂堂君子的心是是阴暗心理的人无法想象出来的。重压之下,李大爷不得不倾尽了家产变卖了所有,才了结了此事。他从此一无所有了,人像经霜打后而发蔫的老茄子,身躯也瘦削了很多,头发陡然全白了。
李大爷在这无尽的折磨中带着他苦涩的笑追寻他那更苦命的妻子去了。
蝉鸣声渐渐平缓了些,放牛娃回过神来,不尽间微微叹了口气,而眼里却多了泪水在打转。
放牛娃忽想起一直伴他左右的老牛,便猛地伸直了脖子四处张望。此时老牛仍卧在柳荫下惬意地嚼着嫩草,放牛娃便安心地依靠在柳树干上。这老牛算是家里唯一的宝贝,放牛娃又回忆起了这老牛的小犊子,那是头壮硕的小公牛,也是家里曾经的希望那小犊子,当初放牛娃的爹一眼就看出是头好牛,日子一天天过,小牛犊也和放牛娃一起长大了,那小牛一身乌黑油亮的细毛,一对顶好的犄角,长成了一头人见人夸的小牛。
又是在一个蝉鸣的时节,山外来客或衣冠楚楚、或花枝招展,与村里的朴素格调格格不入。那天放牛娃牵小牛刚回来还未拴住,老爹在家门口干活,一群游人在放牛娃家门口大摇大摆的走过,人群中不知哪个冒失鬼,穿了件醒目的红T恤边走遍跳,使那红色在烈日照耀下显得分外耀眼。小牛一见那红色,血液立马沸腾挣脱开放牛娃手中的缰绳,奔向那群多余的游人,老爹一见不妙立马上前阻拦,好在老练的老爹及时的擒住了小牛,可自己的手臂留下了鲜红的印记,鲜血在手臂上肆意流淌,那几个刚被吓破胆的游人反而抖擞起了精神,那红衣人更是站在了众人前面。他们七嘴八舌的数落了老爹一顿,却没人在乎那一缕缕殷红的血流。
放牛娃默默地低下了头,那些辛酸往事也让他在这本不成熟的年纪成熟了许多。
蝉鸣声此起彼伏,像是在继续诉说小山村的故事。
放牛娃头脑中像放电影般的回忆起了那一幕一幕的画面,那么些憨厚老实的村民却被害苦了,连山间原本清爽的空气也被乌烟瘴气代替,放牛娃感到浑身的不自在,淳朴的民风就这样被碾压成灰、揉成尘。
“救命.....啊!” 一声刺耳的叫声惊出了放牛娃一身冷汗。顺着那声音放牛蛙看到了人工湖,“一定是那里传来的!”放牛娃心想,然后撒腿奔跑过去,到了湖边他看到原来那个胖男人在水中惊慌失措地胡乱扑腾。
“噗嗵”一声,水面溅起了几尺高的水花。放牛娃麻利地把胖男人拉到了岸边。那男人呛了几口水,过于紧张令他有些神志不清。放牛娃把他扶到了柳荫下,那男人用微弱的声音道出句“谢谢”,想挤出第二句话也颇显无力,但他还是努力地张开自己的双眼,想看看到底是谁帮他捡回一条性命,可见到的只是一个并不算高大的身影。放牛娃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头也不回。
开发商到处标榜自己是这山村的救世主,是他们在施舍村民,然而,放牛娃心里最明白究竟是谁在施舍谁。
蝉鸣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