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的小巷
作者:王欣,朗诵:芳彤
教了一辈子书的父亲退休了,父亲母亲总算同意搬来小城居住。我和父亲回村搬一些物件,走进那条生活了多年的小巷,我的眼里忍不住泛出泪光……
小巷,还是那么窄,窄得似乎不能两人并肩而行,颓废的石墙上,干枯蓬乱的狗尾巴草在风中萧瑟着,却闻不见旧日小巷里炒虾酱和煮地瓜的香味……
小时候,记得巷子里住了八户人家,农闲时节,母亲便和几户人家的年轻女人在巷子口绣花,说说笑笑的,热闹得很。有邻居便携了一捆韭菜来,坐在石凳上择;也有的女人把赶集买的花布衫拿来,让大家评头论足的。消瘦单薄的三奶奶也会拿个板凳轻手轻脚地走了来,在人群旁边坐下,小声地咳嗽。总会有好心的邻居送给三奶奶一把韭菜,或者是一个鸡蛋,她便会万分欣喜地捧在怀里,颠着小脚飞快地去了。
巷子虽小,却是我的乐园。三奶奶家的矮院墙上,爬满了一种叫做“山药豆” 的东西,偷偷地摘了用手掐开,可以粘在额头上或者腮上扮鬼脸。三奶奶发现了并不责怪我们,总是会摘几把让我们装在口袋里拿回家煮了吃,然后她便摘了毛茸茸的狗尾巴草教我们编小猫,然而很快我们便没有兴致了。和伙伴们趴在墙角逗蚂蚁是我最喜欢的事情,那些小家伙们总是伸出两只触角从墙角费力地往上爬,用小草棍把它们拨拉下来,却依然锲而不舍地爬呀,爬呀,看它们大力士般地从墙缝里扛了一粒草种子出来,我们便咯咯地笑了。偶尔仰起头看看巷子里窄窄的天空,有几只鸟儿鸣叫着飞过,便会托着腮坐在门槛上发一会呆:将来,我会和这鸟儿一样飞去远方么?
最早搬离小巷的是邻居根爷,他早些年就搬到小镇上做猪肉生意了,现今有楼有车,已经是红光满面的成功人士了。他的那间蓝瓦房已经破败不堪,从门缝里看去,院子里已经杂乱无章地疯长着高高的蒿草,想必是多年没有回来看看了。三奶奶早已经去世了,巷子里也没有人再种山药豆,儿时的玩伴也都散落天涯了。这几年巷子里也算出息了了几位有身份的人物:一位是银行的行长,一位是市政府的干部,这个山沟沟里的小巷,也算是风光了一阵子。现今,巷子里只剩下了两三户人家了,其中一户是我小时候的一位玩伴,据说是媳妇跟人家跑了,他拉扯着儿子,靠着种几亩山地和给人家做小工维持生计。我去他的门前看了看,门扉紧闭,院里的一棵山楂树枝桠参差,越墙而出,看得出来,已经好久没有修理了。
正站在那里发呆,父亲已经把要搬走的东西收拾好,喊我上路了。关上我家那扇被时光剥蚀得斑驳的旧木门,我的泪潸然而下了。“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常在有月亮的时候响起。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惘,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默默念起席慕容的这首诗,不忍再回头。别了,我的小巷。别了,我的蚂蚁和山药豆,别了,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