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儿时忙端午

作者：倪春燕，朗诵：丁薇

棕子香，香厨房。艾叶香，香满堂。桃枝插在大门上，出门一望麦儿黄。这儿端阳，那儿端阳，处处都端阳。

    五月五，是端阳。门插艾，香满堂。吃粽子，洒白糖。龙舟下水喜洋洋。……

    一首首儿歌，随着疯跑的玩童，响满村庄。

    仿佛就是昨天，我还是那个扎着羊角辫到处疯闹的小妮子，整天泥一身土一身的，转眼云烟，日子似水一样，带着我欢乐的童年，一路漂远，也带走了我的青春年少……

    儿时生活在农村是幸福的，尤其是碰到传统节日时，农村里保留下来的习俗是最让孩子们高兴的。记得每到了端午的前夕，从农历五月初二、三我就先大人一步着手忙活端午了。先去老姥姥家里缠着她开始浸染麻线，以备扎制端午节那天佩戴的小笤帚、小炊帚。往往惹得她老人家很不乐意，因为她的家务活都忙不过来呢，哪里还能分出额外的精力。把老姥姥缠得没法子了，终于答应了，我才放心了……

    再约上三五个伙伴，去山里采集七种花草芯、艾蒿、桃树枝等。这时，果园往往早早地就加大了管理力度。平日里不太积极的看园人也格外提高了警惕，时刻观察进出果园的人。记得当时最大胆的一个小伙伴，趁着看果园的德胜大爷不注意，一闪身就钻进了果园深处，折了一大抱桃树枝出来。就在我们边分享边开心的时候，德胜大爷阴沉着脸一声不响地站在我们身后。第一个发现他老人家的秀芹，“妈呀”一声，扔了桃树枝，撒腿就跑，我们几个还以为秀芹看见蛇了呢，都笑她胆子太小。突然，五儿“嗷”一声大哭起来，我们赶忙回头一看，德胜大爷瞪着一双能喷出火的眼睛，正恶狠狠地把五儿提了起来。五儿是德胜大爷三儿子的第五个闺女，是德胜大爷的亲孙女呢。我们几个立时吓傻了，动也不动地愣在那里。直到德胜大爷放下哭声嚎天的五儿，我们几个才省过神来，齐声求饶：“大爷，我们再也不敢了”……此时德胜大爷也缓和了口气：“你们这些惹祸精，好好的桃树枝硬生生就给折下来了，这能结多少桃子呢，要桃树枝也不要紧，跟我要，我找那些繁枝给你们折几枝不行吗？非要偷着自己折，这得糟蹋多少桃子啊。”德胜大爷一边心疼地捡拾地上的桃枝，一边数落着我们，“还有你，巧妮，你说平日里谁不夸你乖巧伶俐，是个又懂事，又听话的好孩子，你咋也跟这几个假小子胡混呢？”德胜大爷话没说完，我就哭了。我哭自己的好孩子名声因为这点桃树枝而毁于一旦了，最后桃枝也不拿了，跑到山坡下坐着狠狠地哭了起来……直到跑了的秀芹又找了回来，我才跟她回家。等把端午早晨洗脸用的东西准备齐全了，我就专心跑到三奶家门口坐阵了，因为我爹给我买的黄花布，三奶家的二姑还没给我做出新衣服呢。

    二姑是做服装加工的，每到年节，她就格外忙。给我们这些孩子做衣服，二姑从不收手工费，全是义务的。我们这个家族人支特旺，没出五服的就有二三十口人，大人不用每个年节都做新衣服，可是孩子们就得有了，要不然大人脸上也无光啊。等我爹把布买回来后，我饭也没顾上吃就跑去送给二姑了。看着二姑忙得脚不沾地，我这时便特殷勤，“二姑，我帮你缝扣子吧？二姑我帮你把‘烙铁’放锅底下烧着吧？二姑，我帮你套扣眼吧？二姑，我帮你干么呢？”我的这点小心眼二姑早就看穿了，边忙活边说：“走吧，出去玩吧，别添乱就行了，你的新衣服我打夜班给你做，得等个三五天呢。”我当时心就凉了，再过两天一夜就是端午了呢，这不真给“耽误”了吗？我噘着嘴从三奶家出来，全没有了过节的喜悦心情了，这可咋办呢？捞不着新衣服穿了。晚上回家是坚决不吃饭了，一肚子火气冲我爹就来了：“都怨你，不早点给我买布，早点上二姑那里排队，等到这时候才买，二姑赶不出来，我过端午穿么？”边哭边喊，把爹妈给闹得晚饭也没吃安生。爹一脸地无奈，他还没从到处借钱给我买布做新衣服的苦恼中缓过来，面对我的无理指责，自小疼我如命的父亲，只能坐在一旁一边吸烟一边叹气；母亲在一旁心疼地哄着我：“等我收拾完饭桌就去帮你二姑干活，省出她的功夫早些给你做，保证不耽误你端午穿……”第二天天刚亮，我便早早起来了，跑到三奶家门口坐着，记得三爷爷一推开院门，看我坐在门口，便问：“这么早，找你二姑吗？”我说不，我等拿新衣服呢。三爷又折回身，朝二姑喊：“快点给孩子的衣服做了，让她这么早就坐在那儿等，急出病来哪头上算？”二姑委屈地说知道了……往往是我兴高采烈地穿上了新衣服，二姑却累病了。二姑的眼睛每年在端午、过年期间，都会长“主意”（眼睑麦粒肿）的，连门都不能出。

    终于盼到了端午早晨，这天早晨一定会早起的，不用妈妈叫。睁开惺忪的眼睛，手上、小腿上、脖子上妈妈已给系上了艳丽的五彩线，祈求上天保佑她的孩子健康快乐成长，穿上从头天晚上就折叠齐整的新衣服，小炊帚、小笤帚早就挂在了新衣服扣眼上；花儿草儿都浸泡在脸盆里，掬一把清凉的带着各种花草香味的水，往脸上一撩，立时，一股馨香冲鼻而来，端午的味道浸遍全身，平日里三把二把就洗完了脸，这天早上不能，洗了一遍又一遍，像是要把端午的味道吸入体内，让她芬芳一生……直到妈妈叫着：“快来吃黍米了。”吃完了黍米再分鸡蛋、吃粽子…… 伴随着花香、饭香，家家门上挂着艾蒿、桃枝，欢声笑语溢满了小山村，大人孩子人人脸上写满了笑意，节日的气氛蜜糖一样，甜了童年的我，醉了这个山青水秀的村庄。

    直到今天，每到节日，童年的记忆闸门便会自动打开，所有的甜蜜，欢乐一古脑儿地跑了出来，伴我重温那美好的时光，安抚着我浮躁的心灵，温暖着我不惑的岁月，我怀念、我感谢我曾经的童年……

   “少年佳节倍多情，老去谁知感慨生；不效艾符趋习俗，但祈蒲酒话升平。”又到一年端午时，满大街、各超市、众商家费尽心机摆出各种各样的端午用品，可谓琳琅满目，一应俱全，但我却一丁点儿过节的感觉找不到。看着缓缓西下的夕阳，一种亲切的情愫油然而生，打开尘封的记忆百度，搜索到了过往的童年：西斜的阳光下，滴翠的田园里，一群扎着冲天小辫的女孩子，手里挚着一把或桃枝或各种鲜花……无忧无虑奔跑在无垠的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