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问佛

作者：杨杰，朗诵：扬帆

那日，我去了赤山的法华院，在午后。

艳阳在天，如佛光一样普照众生，把我照进了寺院的清幽里。佛相庄严，似在深思，眼神只在虚无飘渺间，无暇照看我等芸芸，佛志向大，尘间万事，只在一双眸中。

我心无旁骛，跪拜如仪，有钟声飘过，悠悠然。佛啊，钟声何来，将要何往？晨钟暮鼓，响了千年，为何却只飘向虚无？佛啊，你已历千古，远古时的钟声也如此时悠扬吗？你可知最远古的第一声晨钟里，飘远的是谁的思念？那第一个敲钟的人是谁？你可知飒飒晨风中他翻飞的衣裾是哪个多情的女子为他织就？

佛无语，我亦无语。人间事，欲说还休，无语最是境界。不可说，说皆错。

退出山寺，抬头远眺，有云荡在山腰，万千清翠尽胧云中，午后的烈日也照不开山头的雾霭，微风飘过，谁驾浮云在走。佛啊，你可知那浮云生于何处，止于何处？它遇山依山，遇水傍水，万千形态随风化，山伤它不得，石划它不得，风吹而散，风止而聚，不抵抗也不受伤，这是不是就是一份大彻大悟？这份大彻大悟如何修得？我辈何日如浮云？

进得极乐菩萨界时，我小心翼翼，怕以我之宿愁，污了菩萨之极乐，而菩萨却依然故我，任世间恩愁万般，她独乐乐。下午二点半，极乐菩萨界滴水观音水幕表演震撼而来。佛乐先自袅袅，继而恢弘，李娜演唱的佛音，震荡在人们心头。喷泉随节奏变换，观音菩萨凌波而动，抛洒出纯净吉祥的圣水。我心净洗，如沐清风。礼毕乐止时，我仍在化境中，不知此间是凡尘。菩萨啊，你能去我青丝三千吗？你能渡我红尘万里吗？我愿从此羽化成仙，渐离死生。

菩萨没让我们在极乐界里久驻，她忙着普渡众生去了。我们信步走去，前有潭如月牙，廊桥跨其上，溪水旖旎流去，带走了彼岸的落花。佛啊，能告诉我落花流向了何方吗？你可看见千年前那个闲情的女子，掰碎了花瓣之后，去了哪里？你听到她的泪水滴落成溪的声音了吗？

顺路而南，有尼姑院隐在山间，我没把那尼姑当尼姑，感觉中，她们只是窈窕在仙境中的女子，她们年轻貌美，袭一身灰衣，轻移莲步，如履清云。盼她一回顾，好看一眼她那面如止水的容颜，盼她能说话，好听一下她那幽如天籁的声音。我不知是该心生恻隐还是该心生仰慕，踯躅再三，不肯离去。佛啊，你可知她们如花的岁月里经历过怎样的风霜雪雨？可知青灯古刹幽闭了她们多少的相思？我能为她们打开山门吗？好在她们回眸一望的瞬间，能看到寺外秋情正繁？

赤山东南，有海港熠在阳光下，其外，当与太平洋一脉吧。正是落潮时，渔船静泊着，栖在山的怀里。我非渔人，不习潮涨与潮落。佛啊，你可知潮汐起于何时？千年前的潮水也如此刻宁静吗？海潮涨满则退，退尽而涨，佛啊，潮之盈虚亦如人之盈虚吗？盈虚之间，你可悟得了知足与知不足？

这是个秋日的午后，万物尽蕴秋华。只是，只是啊，我的佛，到头来，谁，能把秋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