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园拾趣

作者：杨杰，朗诵：晨曦

我是农民的后代，却不事稼穑，故乡的村子以种菜而远近闻名，我却不懂时令。那点可怜的农耕经验只是小时候给父亲帮农时，被学习的。读书时以跳出农门为荣，而现在，却后悔了，因为我在附近村里新开了一方菜园。

菜园有一分地，想来也就羽毛球场地那么大吧。去年冬天去看时，本想甩手不干，因为村里铺水泥路时，就在这块地上搅拌石子混凝土。我试着刨了几下，深到一尺全是石子砖头，种草都不长的。今年开春，我那臭臭的小资情调总在心里酝酿，家人给我描绘着硕果累累，低碳无公害的前景，还稍带夸了我的勤劳勇敢，赵本山说过：“忽悠的力量是伟大的。”于是我拿起了镢头，是的，那时我只有个怎么看怎么象痒痒挠的破镢头。

四天的挥汗如雨，四天的飞沙走石，四天的灰头土脸。手上的水泡随磨随破，真想去向当年北大荒的开垦者们讨个签名。为了找优质的泥土，我跑了半个县城，看人家正在修路，我装模作样的试了试土的质量，还行，比那石子砖头强点，在挖掘机帮助下，拉了四大车。挖掘机长臂一挥倒是挺潇洒的，可北京福田卡车斗里冒尖的土，让我总担心轮胎一不小心会放了炮，司机心疼得嘴咧到了腮边。

平整土地比起开垦来要容易多了，可老人们说，这土是生土，不适合种菜，没肥料是不行的，土还分生和熟？没听说过。找了个养猪场，出了人家半车粪，许是心里有了憧憬吧，装车卸车时，竟没觉得脏。洗车时溅到身上的粪点子，老婆说那就算是奖励我的勋章。得了勋章，我干起活来，更是身轻如燕。

抽水机和水管是必备的，扬了粪，翻整了一遍，什么都还没种呢，就先漫灌了两遍水。邻居大叔问我“这是为什么呢？”我说，也没什么先浇着玩玩。

为种什么菜的问题我伤了半天脑筋。打电话问遍了亲朋好友，“喂，你们到底想吃什么啊？”我用足了豪气冲天的口吻的，就好象我已成了大地主，诚恳的请他们来打土豪。晚上吃烧烤时，边上有人不断在耳边喊着买黏棒米，烦人的。有了，就种它了，等我收获了，我也来喊着买，切，你们有黏棒米就了不起啊？喊什么喊？

到了种子商店，我一下子眼花缭乱。我装作是个很有经验的菜农，样样数数的买了好多，还时不时的给以评价，就怕人家看出我什么都不懂。一点品种，二十个。种子店的大叔来了句：“你真会种菜？有你这样买种子的吗？到时候能种出种子钱？”我忙拿起那一大包种子，把钱一扔，不等脸红就逃了出去。

就是不知道买的是不是假种子，仔细的看着说明书，最后落款“某某种子研究所监制”太好了，这就算找到组织了，还是科研机构呢。黏玉米用了我五分之一的地，又间种上了菜豆。剩下的日子就是眼巴巴等着出苗了。老婆看我蹲守辛苦，去她妈家给我搬来了小马扎。担心我真遇到假种子，她还热情洋溢的建议我把每个种子扒出来看看。真以为我二啊，不出苗我有办法，上大水！邻居大叔急得大喊，别浇了，再浇种子就烂地里了，结了硬盖，苗就顶不出来了。啊？怎么不早说啊，我已漫灌三遍了。我狠心的一个周没再去看，种子却在不经意间破土而出，在晨露中，可怜可爱的样子。我一高兴就奖励了自己一罐啤酒。

这嫩苗可比那勋章更有激发力。我又一口气种下了茼蒿、茴香、老式芹菜。邻居大叔看我种了茴香，他也买来种下，人家比我晚种了一个周却比我出的早，我问原因，他说这样的种子浅浅的就行了，深了反而出不齐。唉，我就想着“树大根深”了。芹菜的种子一个月后才羞哒哒的露了头，问问人家，才知应该到集市上买苗直接栽就行了。我还嘴硬：“才不呢，他们育的苗还不知用了什么农药化肥，我连大棚都不用，最自然的生长，真正的无公害。”我傻乎乎的理直气壮着。茼蒿到现在都吃了一茬了，而那芹菜两个月，才长了不到一厘米，我妹妹打电话催了好几次了，外甥说：舅舅啊，要长好菜还是要坚持拔苗助长的古训的，瞧她那小样，还要背着手说。

水萝卜有什么好吃的，可老婆非要点这道菜，种了两垄，在我两天一遍水的滋润下疯狂地生长，枝繁叶茂，我正暗喜，一个路过的大妈说，这东西不能太多水的，否则只长叶不长根，她还引用了“再富不能富孩子”的教育理念来说明水萝卜的生长，我暗想这位大妈，你干嘛不早路过啊，敢情还是位教育家呢。拔了一根看了看，全是须根，没萝卜的样子，我恨不得把浇了的水全吸出来。有了这教训，芹菜我也不浇水了，那大妈又来了，教育我教育上瘾了，“芹菜，勤菜，要天天浇的，不能干了。”我又傻眼了。

种下小白菜的时候，我谨慎多了，虽说黄河之水天上来，多的是，可我不敢随便浇了。盼望着大妈再次路过，可大妈再也没露面，“求之不得，寤寐思之”。思不来大妈，求大叔吧，邻居大叔说，要浇的，只是到了小叶子的时候，狠狠的停水一段时间，让它长根。哦，明白了，这孩子不能总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必要的磨练是应该有。儿子再敢和我要零花钱，我就拿这白菜说事，嘿嘿，但愿儿子别气得跑到菜园里，把白菜给毁了。

大葱、各型的辣椒、茄子、大西红柿、小瓜、苦瓜、油菜、韭菜、自己育苗成功的小西红柿，现在都慢慢成长着，成了我的情人。我只要一有时间就去菜园检阅一番。邻居大姨倒会说话：你看你这一天能跑八趟的，象抽大烟一样，上瘾了啊？

就是上瘾了的，锄地时泥土里的清香那么沁人心脾，久违了的自然纯真。生长着的蔬菜是有语言的，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