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凉粉

 

谷昭阳

 

 

到了腊月二十六，又要熬凉粉了，这两年约定的俗成，不知什么时候我逐渐学会了熬凉粉，也就传承了这算不上手艺的手艺，仿佛是本能基因的传承，学会凝望淡淡的品尝岁月。

威海的海边退潮的礁石上，生长着一些类似羽毛的海藻，紫色的，如麦蒿，球球攒赞，不知学名叫什么，又类似松枝，我们都管她叫松枝菜，鸡毛菜。也许别的海边也有。不知道是那一世的方士捣鼓出来的绝学，可以把它用来熬凉粉，也叫粉冻。

记得我小的时候，生活并不宽裕，也可以说生活水平很低，但年还是要过，有时候便是邻居家熬凉粉，做豆腐，打年糕等等。熬出的凉粉也可以在年桌上聊充一道菜品风景，以显示年的丰满。我便非常好奇这一团乱麻的海藻可以熬出粉冻来，看着盛着一盆盆的汤水慢慢凝结。用手在快要凝结表面上攒抹，冷凝了淘气的痕迹。但这淡如水的粉冻并不是我的最爱，我小时候还是喜欢鸡鸭鱼肉的浓烈醇香。就像小时候对京剧的不喜欢。

长大后的我有一次偶然在海边弄了一些松枝菜，清水在液化气上煮了半天也没熬出凉粉来，因为不得要领，这第一次尝试以宣告失败而告终，便把余下的海菜全扔了，我再也不想弄了。在以后的日子里，又有了机会请教了专业做凉粉的高师，要大火熬，原来是这么回事。其实很简单。

搞一份适当的海藻洗净，在锅中淋水煸炒（不能让它糊锅底），也可以适当搁点醋，至于为什么搁醋，说是熬得快些，我没这感觉，我觉得可能海藻带碱性，可以用酸来分解。或许是这原因。我就一边熬，一边在心头想起一首歌：蒙山高~威海水深，我给家里人熬凉粉，熬呀么熬凉粉，添一把张村柴翻动烧火棍，添一瓢威海水锅中翻滚，愿亲朋，都来吃凉粉，吃凉粉，年年好运…看着海藻炒成浆糊粥一样，添二十份的水，烧开锅，也就是一斤海藻可以熬20多斤凉粉，甚至更多，但多了凉粉就不硬实了。添二十份的水，烧开锅，用滤网滤去杂质，放到容器冷却，看着海景在生活的盆里慢慢沉淀。就成了最普通的凉粉，其实这活儿还真不是个轻松的活儿，凡是要熬的东西，必定是有功夫，好在我不知多少次为家人熬鸡汤，熬饭，熬鱼汤，虽不说能熬得炉火纯青，总算能熬得个日落西山。

等到完全冷却，可以切成豆腐样的方块，要是吃呢，就切成丁，威海吃法大多是搁上蒜泥，香菜，香油，醋，盐味精适量。拌一下即可，也可以放糖，水果丁汁，吃甜的，这真是：

剔透了晶莹的颤抖

甜到嘴里

舌尖嗯碎了满口乱窜的清凉

还未尝出滋味

细致已经渗透到肚里

心润淡了

连心思也都化了

只有悠幽的隽永透明的感动

让你迫不及待

再来一口

有一次，遇到一个骨灰级的凉粉爱好者，吃凉粉吃到了到抱着暖气暖和了半宿的境界，我自叹不如。也有对之嗤之以鼻的，嫌它没什么滋辣味，这样未免对生活也太不恭敬，我却只是浅浅的品尝淡淡的岁月，欣赏如水一样的从容，凝聚着生活的晶莹。就像有的东西需要光阴慢慢积淀，四十岁不惑的我慢慢也喜爱上京剧，古典纯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