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俗(一)
房祝璞
有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还有话说: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四五十年前,我们这块土地的乡下农村,海晏河清,民风淳朴。试举一二例,以飨各位。
其一,当时,走集体,每户社员还有几分自留地。某社员,自家自留地,割麦子种豆,作物长势喜人,笑在心里。秋天,豆叶绿而变黄,豆荚滚圆胖胖,豆儿熟了。择一日,早起,带霜割豆,不崩豆不扬尘。割毕,拾掇利索,越一座小山丘,就近参加生产队的早间劳动。个人集体两不误。下午集体收工,顺便把早晨割下地豆子搬回家,自留地里只剩满地的豆叶。为了保险起见,不忘折一二棵树枝放在豆地里,做一个提醒;告诉人们,地里的豆叶,暂时没空搂,其他人就不要楼了。保准没事,再去搂豆叶的时候,完好如初。那个年代,人们是不做讨人厌的事。
其二,比走集体还早的年份,几乎没有机械化的东西,往自家地里送粪,是用毛驴驮两个对称的箩筐,叫连粪。主人在毛驴一旁扯着缰绳随着走,遇到温顺听话或者调教好的毛驴,主人就把缰绳搭在毛驴的脖子上,木然的跟在毛驴屁股后面走。在今天看来这是那么悠闲自得;是在享受自然,享受田园生活。他们没有这种自觉,熟视无睹。没有陶渊明老先生的那种闲情逸致;没有“性本爱丘山”;没有“虚室有馀闲”。劳动的脏累疲惫,生活的清寒贫苦,使他们没有这个心情!你信不信,反正我信。毛驴在前面走,主人停下来和田边地头的人说话,毛驴认路,自己可以走回家,这是牲畜的灵气,叫通人性。一个上午,来来回回,要送好多趟粪,毛驴会拉些驴粪,我们叫驴屎饽饽。泼辣的主人觉得驴粪丢了可惜,就用手捧到箩筐里,拍拍手继续走,你可别觉得赃,庄家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干净一点的主人,会把驴粪用脚推倒路边,弄成堆。这就是告诉别人,这堆粪主人要使用,其他人就是带着工具到处捡粪,也会绕过走去,往别处捡粪。这是情理,不在事大小,是谁的就是谁的,不该你得的,坚决不要。这是原则,是规矩,是做人的本分。
风俗(二)
房祝璞
今天闲着,再说一两件和民俗有关的事。
先前,在村里,如果谁家栽棵马枣、樱桃或者葡萄,就算点事,很容易叫小孩子看上眼,眼馋嘴馋。果树成熟的季节,主人家就忙活开来,打枣、摘樱桃,剪葡萄。瓜甜果香,笑脸洋溢。然后,打发孩子,捧着盘,提着篼,左邻右舍,亲戚近枝,有来往的,有联系的,每家都有份。忙活一大半天,主人只剩下歪瓜裂枣。但并不觉得亏欠自己,反而光自己享用了心里才不舒服。人活得并不是全是物质,真正的享受是超越物质的精神。算一件
在农村,邻邻居居,各家各户都有一种外交活动,叫“来往”,也就是礼尚往来。那时大家都比较清贫,有点好吃好用的,不舍得自己享用,赶上人家盖房、娶媳妇、生孩子,备好鸡蛋饽饽饼干之类的东西送去,千家帮一家。各家有“来往”的都有好几十家,“来往”越多人缘越好。“来往”也不是随随便便的。要好的邻居,自家门里的,亲戚近枝的,投缘能说上话的,一个生产队的,甚至年岁相仿的,这些才有可能有“来往”。在农村,这种习俗早年为盛,当今渐渐淡化。尽管不像城里人,楼上楼下,临门对门,只点头不往来。也淡淡泊泊,不热心,不热情。现今有钱,房子可以自己盖,媳妇自己娶,孩子自己生,何必劳驾他人。是社会进步,还是人心不古。是为第二条。
风俗(三)
房祝璞
在农村,一家一户,院墙一围,门一关,过自己的日子,典型的小农经济。到了晚间,再把门闩一插,热炕头上安安稳稳香香甜甜一觉天亮。早晨醒来,隐隐间,尽管心无余悸,可总不踏实。若是晚上有人翻墙入室,图财事小,害命事大。又不能像过去大户人家,有家丁仆人看家护院,(当然还有高头大狗),贫瘠人家,可以养只狗来打个更。现在有些变化,有钱有势力主,养狼狗、藏獒、牧羊犬种种。我也不清楚都有那些品种,网上一查一大群,千奇百怪。早些年那种草狗不多见了,普通人家都养品种一般的宠物狗,来人咬几声,作用就是叫个醒,告诉主人要有点数。养狗分几个阶段,太早不清楚,走集体的年代,家家清贫,人且不能温饱,就没几户养的,集体也不提倡。狗跑到山上,刨吃栽下的花生种,疯打咬闹扑腾庄家,破坏集体。村里有时候也组织打狗。现在条件好了,有吃有喝,不能说家家养宠物狗也差不多。狗一多,就不宠物了。经常在路边可以看到有纸箱盛着三五只毛绒绒的小狗,无人问津,怪可怜,只能摇头走开。不象前几年要上百上千才能买只小狗。小狗一多,无家可归,就到处流浪。咬人打狗针的人多了,随地大小便的也多了,政府就开始打狗,有家有主的登记挂牌。在中国满街见得最多的是走来走去的人和跑来跑去的狗。狗的忠诚和护主就不说了。
说到狗打更叫醒要说一下鹅。过去农村不养狗一般就养鹅,鹅也有打更叫醒的作用,凡是有人到你家,还没进院子,鹅就嘎嘎叫,进了院子鹅会在你身边乱叫,阻止你进家,更有甚者,还下口扭你。使你畏惧,等主人出来领你。自己的主人鹅是能分辨的,是听脚步声还是什么不清楚。鹅还有一大好处,母鹅下蛋,炒鹅蛋为上品,在饭店才可以吃到;公鹅吃肉,味道鲜美,不是天鹅肉,几千年前和天鹅是一家。
有个小插曲:听岳父讲,抗日的年代,日本鬼子进他们村,挨家搜刮,有一家的鹅叫着扭着进家的小日本,恼火的鬼子开枪打了鹅,并没带走鹅,带走了花姑娘。鹅奇迹的生还,并嘎嘎欢叫的和主人一起迎接抗战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