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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方计:我和伯父的地瓜情愫
    发稿作者:管理员   ‖  发布时间:2014-9-17  ‖  查看1473次  ‖  

    我和伯父的地瓜情愫

     

    刘方计

     

    童年离不开地瓜,记得那时城里人称我们乡下孩子是地瓜孩子。我们长得胖乎乎的,就说我们是地瓜胖。可想而知,我们与地瓜的关系了。在我的印象里,有关地瓜的记忆的一件事,至今刻骨铭心,时光再怎么老去,也不会忘记。

    那是一九六二年闹灾荒的秋末,记得那天是下着雨,说是下雨没有雨水,风呼呼地刮着,不时的有雨点打在脸上,很是零星。父亲说,这大的风,也就是翻动翻动天,没有雨下,跟你大爹(伯父)去罱(音拦LAN,复收)地瓜吧。回头对我妈说,给他们拿点饭,近山都不知扒拉几遍了,没什么东西罱了。说完,回头就和我伯父打起了那种只有他哥俩才互相明白的哑语,只见我父亲比划着,我伯父不时的点着头,好像是在论证着什么,是去还是不去,或是到什么地方去。开始,伯父是摇着头,发着“吧吧!哟哟!”的声音,后来听我伯父发出了“啊!啊! ”的声音,脸上带着笑,连连点着头,看着我,也点了点头。说老实话,伯父的笑没有一点高兴的意味,是一种无奈的苦笑。

    我父亲就像个生产队的队长,家里十几口人,吃穿用,家里家外,什么事都得他打算料理啊。父亲对我说:去吧,孩子,你们今天去海阳地界罱,听说他们那儿没人罱,你拿个网包,不能拦就去拾地瓜拐子和扒搂(捡拾,用手捧)地瓜叶子。

    母亲,家里唯一一个能干活的女人,拖着一条瘸腿,挪到了锅台前,打开了锅盖,拣了两个最大的地瓜,拿起一个饼子,一掰两瓣,将其中的一半留在锅里。我知道,这是我们家里干活的大人才能吃到的饭,像我们小孩子,吃地瓜也不管饱的,今天去罱地瓜,算是得到了干活大人的待遇。又拿了两个花生皮面掺野菜的渣团子,用苞米叶子包了,装在了小圆斗子(邻村岛子一种传统手艺,会用柳条编制的一种装饭工具)里。又回头找出一件红夹袄,给我披在身上。我知道,这是滨州我姨家姐穿完了捎给我的,那时我们家口大,姨家没少帮衬我们。妈说:“听话,那饼子是给你大爹的,可不许你吃,你的鞋后跟掉了,也没法连补了,天也不算冷就赤着脚吧,走远道靸踢着也不跟脚。”我的妈啊,你这不是虐待吗?可那时没有这个想法,家穷啊!

    我们出发了,我伯父扛着镢,撅着篓子,篓子里放着网包,大步流星。我揽肩背着小圆斗子,拿一把小三齿子,赤着脚,一路小跑跟着。说句实话,我的脚后跟早就裂开了口子,走一步针扎一样疼。那时我没有思想,认为童年生活就该是这个样子的,吃饱了不饥困就是我的追求。所以,我边走,那手就往小圆斗里伸,摸索到了,就扭一块往嘴里咽,满嘴玉米香,美啊!还没到达目的地,那半个饼子早就没了。

    走啊走,走啊走,我们越过了马石店,顺沟往里走,爬过一道岭,爬上了一座山。在山顶上,我们看到了山后是一个小村庄,炊烟袅袅,很温馨。我伯父就在山顶上的一座倒塌的破庙旁安了庄。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去的是三海山,后面的村庄是海阳县郭城镇的西史家。

        在庄上,伯父抽了一袋烟,用手势告诉我,就在这些梯形地里,沿着地沿拾地瓜拐子,他就在地里罱。地瓜拐子都在浮上,看到了就收拾,不一会儿,我就把整个山坡上的地瓜拐子收拾完了,还别说,足有大半包。伯父干的是力气活,“呼哧呼哧”一个劲地刨。有时看到一根地瓜根,他能顺着地瓜根一直寻下去,直到找着那个地瓜。当然,多数是荒根,但他还是要坚持寻下去,因只有看见根,才有希望找到地瓜。他刨遍了一块地,就刨另一块地。接近晌午了,我看到伯父的篓子里的地瓜根、地瓜、磔地瓜(被破坏的地瓜,一半收了,另一半撂在地里)也快满了。我此时真佩服我父亲,他就像运筹帷幄的诸葛亮,他咋知道在这里能不空篓呢。

    拾掇完地瓜拐,就该在地瓜沟里扒搂地瓜叶了。我却出了神,呆看着伯父卖劲地刨,伯父看我这样子是饥困了,就扬头指指嘴,示意我可以过去拿饭吃。他那里知道,不单是那半个玉米饼子,连那两个渣团子也早就是我的腹中之物了。我没有去庄上找圆斗子,装模作样去扒搂地瓜叶子。

    乌云密布的天,看不到太阳走到什么地方,估计天晌了。伯父停了下来,“啊!啊!”着要我到庄上去吃饭。在庄上,伯父揭开了圆斗子的盖,满怀希望地摸下去,结果只摸出了剩下的两个地瓜,端在手里,用一种询问的目光看着我。我惴惴不安地看着他,一脸尴尬。只见伯父把两个地瓜端在手里,端详了一番,就递到了我的手里。他提过他的地瓜篓子,在里面扒拉了一番,找出一个半大的地瓜,在裤腿子上擦了擦,送到嘴里,嚼了起来。吃了一个,又在篓子里翻找,又吃了一个。此时,伯父已是满眼含泪了。我知道我伯父是不舍得吃他罱的地瓜。我把手里的熟地瓜递了一个给他,可他硬是不要,摇着头示意要我吃,并比划着说,你小,长得矮,要长高的,长大了。他伸出一个大拇指,比划着。此时,一股暖流像闪电一样,传遍了我的全身。我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叫一个伤心,是愧疚还是感动,说不清啊!

    我伯父擦着我的眼泪,他也哭了,这个哑巴农民的泪水令人震撼。哭了一气,他扭头又去刨地罱开地瓜了。这是我平生唯一的一次看到伯父哭。那哭,刻骨铭心,不用打,不用教,我好像一下长大了,我懂了好多,好多……

    一九九三年,也是秋末,我敬爱的伯父来我处走失了。本来伯父是住在三弟家里赡养的,他找了个便车把老人送上车后,也没打电话告诉我,几天后我父亲来我家看看伯父能否住下,我们才知道伯父走失了。我们到处找寻,都没有消息。后来爷爷说:“别找了,那都是他的命。”伯父是个哑巴,没有妻子儿女,走失那年72岁。他把自己的一切献给了我们兄弟姊妹,献给了我们这个家,一句话也没有给我们留下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作为晚辈,我们心中有愧呀。事隔多年,伯父的身影在我的心中,从来就没有消失过。我曾为伯父写下了一首长诗《伯父,您在哪里?》来表叙我的心情,在思念的文字里,伯父永远活着。

    我和伯父的情感,不仅仅是地瓜情,而是我们长期在一起过地瓜日子结下的儿女情。直到今天,我每次到墓地,我都要到他的衣冠墓前祭奠他,给他点上一根好烟,沉默良久,追思着那些往事,每次都是洒泪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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