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寨唱戏的呱
刘方计
我在《“柿烘”大爷》一文中提到:在“柿烘”大爷三四岁的时候,他的爷爷抱着他到戏场去玩,做道具服装的艺人看小孩好玩,就把武生头盔上的一个红绒球给他插在了帽子上,也不知是谁喊了句:“哎呀,这谁呀,把个柿烘戴在了孩子头上了。”从此,“柿烘”这个绰号就在大爷还不记事的时候就叫上了,并且一叫就是七八十年,从小叫到老,伴随了他一生。在这段文字里,我就透露出村里那时就有了“戏场”,并且有了专门做“道具服装”的艺人。有这些事物的存在,就避免不了由此而衍生出来的一些说词,也就是我们说的呱。
要说南寨演戏的呱,最吸引人,也是最精彩的,莫过于“南寨打大锣,熊仰歪了”的呱。说起这个呱,那要从我们村敢唱戏,敢唱大戏说起。话说有一年,我们村排演了京剧《甘露寺》,就是说刘备东吴招亲一出戏,戏的开头是戏里的主要角色都要出来亮相。据说那一天是在申家演出,说来也巧,那天饰演孙权的演员有事,把戏头急得抓耳挠腮,没办法。我们村能人多啊,正在为难之时其中就有东疃(南寨有东西疃之分)的一个伙计,爱好戏曲,几乎从排练到演出,他几乎是天天跟场,戏里那个人物何时登场,唱西皮还是唱二黄,他都了如指掌。他提出要饰演孙权,戏头见有人救场,喜出望外,演吧。
演出开始了,开头要打锣鼓招人,这叫打过场。打完三遍过场后,就要真正演出了。这孙权在一片锣鼓喧天的氛围之中,登场了。这孙权有一句台词是:“我叫孙权。”然后在哐来呔来的锣鼓声中,下场。问题就出在这句台词上。这老伙计一上台,相一亮,有模有样,哐来呔来,小堂锣一敲,他就开口了:“我叫孙——我叫孙——”这老伙计忘词了,“我叫——”老歇,就是不说“权”字,这可急坏了打锣的了,他就“哐——”打一下把手握紧作拳状一伸。他这一伸不要紧,打小镲的就要打“呔来——”,台后在“哐来——呔来”。前台那孙权老在“我叫孙——我叫孙——”但人家伙计没慌场,转身往后台张望,希望有人提一下稿子,正好看到打锣的伙计在做暗示,会意。“我叫孙——呀锤——”,亢来呔来亢来呔来,就下场了,打锣那伙计,笑得前仰后躬的,最后仰面朝天躺在了地上,这就是“南寨打大锣,熊仰歪了”的来历。
据说饰演孙权者,后来闯关东,曾拉起一个小戏班子,解放后在沈阳一京剧院当院长,其后代都成为京剧名角。
南寨还有个唱戏的呱,那就是“南寨唱大戏,抬着棺材”。这是南寨村近代史上的事了,那时我们村排演了阶级教育剧目《三世仇》。剧里有个道具,就是小虎子爷爷死了要装棺材,记得那是用纸扎了一口棺材,演到哪儿,就抬到哪儿。后来书记觉的不雅观,就说:“以后用木板定个棺材,演完了就拆开,用时现组装,省得人家说南寨唱大戏,抬着棺材。”可这个呱就是书记一句话,就流传到现在了。
其实,我们村演戏还有个呱,那就是“浜,也要冲上去。”那是我们村演现代京剧《沙家浜》的故事,由一句台词戏谑而来。当时饰演郭建光郭指导员的伙计识半篇字,但有点虚伪,他一般不愿意向别人请教。当他带领一部分伤员进驻沙家浜养伤的时候,有一句台词:“同志们,前面就是沙家浜——”可这老伙计上台把匣子枪一甩:“同志们,前面就是沙——家——兵”,把浜(bang)念成兵了。为了不出差错,其中一个战士接话说:“指导员,不对,是浜不是兵。”这指导员也不含乎,接着把场就包上了,只见他收回手枪,将手一拍胸脯,指着远方说:“好!浜 (bang)也要给我冲上去!”哐来呔来,哐来呔来,观众还认为台词就应该这样子的,所以一点破绽也没露就过去了。看戏看门道,明白人一听这台词,就不得不捧腹大笑了。后来就有了“浜,也要冲上去!”之说了。
上叙种种笑话,源于南寨的烟云往事。每每提起演戏的呱,我不得不敬佩那些热衷于乡土文化的热心人。刘曰文父子,就是最值得我们为他们记下一笔的。他们父子虽然都相继过世了,但他们为了演戏,曾自费为村里购置锣鼓,缝制戏装,购置道具。村里排戏,都是晚上空闲时间排,熬夜的灯油,全是他们家出,哪个演员遇到挫折,曰文老爷能成宿成宿地做工作。为了能在外村挖一个好演员回来,他能不惜自己送礼,步行四五十里地去说合人家。正是他们的义举行为,给我们创造了难能可贵的回忆和念想,我们永远怀念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