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擀面:舌尖上的威海
文 / 王刚
(开场的镜头)威海。百花盛开,霞光漫道,春天的威海。
小王是这个城市一家企业的职工,下班后便直奔农贸市场采购食材,准备一家人的晚餐。妻子在服装厂,下班比较晚,无暇顾及做饭。多年的作息规律,造就了他行动的惯性。工作是琐碎的,生活是平淡的。他渴望追求一点新意,给平庸增添一些亮点,而厨房,就是一个不错的平台。
滨城威海是座移民城市,这个不大的市场就是缩影:凉皮、拌菜、烤串、烤蛋、烤鸡,来自不同地域的美食,都在这里和平相处,争相抢夺人们的赞美。馒头、油条、小炒、咸菜、麻辣烫的摊主们,或笑迎顾客,或大声吆喝。来自不同地方的口音,以不同的波长和波形在此交汇。那份努力和坚持,注定了他们手中的美味将在这里继续繁荣着。
小王要采购的是手擀面,也就是面条中的极品,成品可以叫做打卤面。在北方人眼里,面条是很平常的食物。而在胶东地区,手擀面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汤。摊位上的手擀面有粗细之分、是否带碱之别,小王挑选了心仪之物,那是多年的执着和坚守。
将锅加水,急火烧开,待浪花翻滚,手擀面就可以投入水的怀抱——那是两颗心激情澎湃的碰撞。水花四溅之后,是短暂的平静,象窃窃私语,似心心相融。用铲子翻动,阻止面条与锅的亲密接触。三开之后,笑逐颜开,全身舒展,汤和水如胶似漆般地缠绵。空气中弥漫着碱的味道,还原出麦子原本的清香和朴素。用笊篱把手擀面捞出,再让它立刻投入冷水的怀抱,来次彻头彻尾的洗礼,面条变得浑身晶莹剔透,劲道十足。
在另一口锅里,同时进行着开卤子。它正在和时间赛跑,渴望在最温馨的时刻与面条重逢。
猪肉切丁,葱花切段,老姜剁末,上好顺溜的白芸豆,按两毫米的厚度切片。再准备适量的虾皮提鲜,两三个鸡蛋壮色。这些是考验小王功力的时候,工作要做得细致严谨。面对孩子挑剔的饮食,不得不严肃对待。而他还不得不抵抗分心的压力,骨子里淡淡的乡愁开始隐隐发作;他似乎听到五月天的南风吹来故乡的麦浪声,淹没了菜刀与菜板的强强对话。
(镜头转换)乳山。杨柳依依,炊烟袅袅,春天的乳山。
而在小王的老家,他的母亲也在亲自做手擀面。
按乳山本地习俗,家里来客人的头顿饭是面条。——面如细线,寓意绊住腿脚,让客多住会儿。这里的人在生日那天早晨,全家人也会特意吃手擀面。——面条形状又长又瘦,寓意“长寿”,称之为长寿面。
将温水倒进碗中,加入适量食用碱,溶解,用以消除面粉中酸性物质过多的激情。软硬适中的面团,是面粉的塑身和升华。每次做手擀面,母亲总是带着十二分的心力,那是她“最拿手”的饭菜之一。将面团压扁,涂以干面,缠于擀杖之上,双手拍打翻转的面皮,似舞如蹈。都说劳动创造了美,其实劳动本身就是美!面团经过上百次的延压,面积在逐渐扩大,厚度在不断减小。到一定程度,面皮折叠成数层,宽度在刀长之内,即十厘米左右;用刀切丝,宽约四、五毫米的样子,尺寸尽可能做到匀称一致。切好的面条,要及时破坏面丝的团结,并撒上干面防止它们重归于好 。
母亲总是一气呵成地完成切面工序,等面条切好,她也累了,毕竟岁月不饶人啊!想想她的孙子会点名吃手擀面,回忆起孩子狼吞虎咽的吃相,看着面板上慵懒的面条,身上顿时增添了无穷的力量。她决不能让这份手艺变得生疏。
(镜头转换)威海。大海。仙姑顶。一间平常的厨房里。
将油欢开,加入酱油,依次放入肉丁、姜末和芸豆翻炒片刻。加适量水,烧开,加盐提味,加虾皮提鲜,小火慢炖片刻。鸡蛋打入碗中,来场三千六百度的芭蕾,以顺时针的方向缓慢倾入沸腾的锅中。开锅,再加入葱花,进一步提鲜。收火,憋五分钟。掀锅,葱鲜虾鲜蛋鲜,三鲜合一扑面而来。鼻粘膜立刻以二十赫兹的频率开始兴奋,以每秒十米的速度传入大脑神经中枢,然后打断每一个消化细胞的梦乡。
房门紧闭的小卧室里,小王的儿子正写着作业,大脑在飞速地思考;鼻子的嗅觉细胞也闲不住,早已从门缝出去打探消息了,细细分辨来自前方每一个提神的味道;嘴里的唾液蠢蠢欲动,胃部在快速清空,大肠小肠加速蠕动,都在准备迎接美食的到来。
饭快熟的时候,妻子如期回家,那是多年的心灵感应。开饭了!儿子照例吃了两碗手擀面,酣畅淋漓,决不拖泥带水。小王感到特别有成就感,脸上绽放出不易觉察的笑容,知道这顿饭儿子会给个好分数。妻子在进家门时就被吊足了胃口,可是瞥了一眼身上的余肉,折中吃了一碗半,抱憾退场。小王喝了点酒,自斟自饮,算是犒劳一下自己做饭的辛劳;面条是慢慢地吃、细细的品,他想品味出麦子的原香;他的心里还有个小牵挂,浅浅的酒杯里,仿佛看到了母亲辛苦操劳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