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成化石”——小人书  

                                     郑华 

这里说的“速成化石”是什么呢？我说的是那种蓬蓬勃勃兴盛不久，突然有一天就象入秋的落叶黄花，一夜间被狂飚荡尽，最终独守寂寞，销声匿迹，成为历史的一种事物。物以稀为贵，这种事物经过多少年之后，突然又成为人们怀念、追忆、研究、出高价收藏的东西。也许你会问，哪一种东西既称得上是“速成化石”，又能让人如此牵肠挂肚不忍割舍呢，我想非小人书莫属。

小人书，学名又叫连环画或连环图画，民间习惯叫小人书或者画册子.据史料记载，中国近代连环画的产生，直接来自古典小说的“回回图”。明清开始，古典小说的插图本走俏。逐渐发展为每回一图，或每回多图，甚至每页一图，这种插图俗称“回回图”。回回图的画面之间的关联日趋密切，所描绘的故事又完整，具备了连环画的雏形。上海的世界书局于1925年率先创造出第一套连环画册，并在书上明明白白地写上“连环图画是世界书局所首创”。“连环图画”一名也同时问世了。开天辟地第一套连环画共包括6种，都取材于中国古典名著。有《三国志》、《水浒》、《西游记》、《封神榜》、《说岳》和《红楼梦》。绘画作者陈丹旭是中国连环画史上的第一位画家。

史料里记载的这些名著连环画我小时候都无缘见过，我见到的多是《聊斋志异》、土地改革、抗美援朝等军事题材的。当时上演的电影也是连环画的主要内容。我们威海的画家苏耕也出版过《砸鹰碑》《间谍情侣》《江防图》《第三次领奖》等连环画，其前两部就是根据电影剧本改编的。连环画布局上，多是以画为主的上图下文或左图右文的形式。文学叙事方法上，似电影胶卷一样，用图片展示情节进展，并以文字说明作“画外音”。由于是把一幅幅图画连续起来装订成书的，故而称之为“连环画”。连环画最大的特点是图文并茂、相互为用，阅读方便、叙事顺畅，文气连贯、内容紧凑。它不同于由单幅画编成的供人欣赏的画集，它的图画是服从“讲故事”的。阅读时虽然一页一翻即过，但却不能出现间断，间断会导致“剧情”断档。

30多岁以上的人，提起小人书，想必没有不熟悉的。在没有电视的时代，除了广播、收音机能够让人们听到山外的声音，那再就是书在民间的影响最大了,而书的群体中，对一代代人有更深远影响的，无疑就是普及于家家户户、老少咸宜、人人爱看的小人书了。

为了得到小人书，我小时候热盼盼地渴望过。有一天，乡广播里播出一则广告：乡图书馆新进一批优秀图书，所有图书均以优惠一折的价格出售。一听减价卖书，我第二天就拍开了三四个小伙伴的家门，把这个喜讯告诉了她们。当天就跟母亲要了伍角钱，和伙伴们步行去乡驻地。一路上一边盘算着年集上两毛左右一本的小人书，现在大减价了，即使一毛钱一本，我还能买5本呢！我们几个得意地挽着手唱着歌，走山路、过溪流，15里地的乡路走过，终于望见了图书馆的大门。心情惴惴地挤了进去，柜台前已围得水泄不通了。我就远远地向卖书的人打招呼：“大叔，哪种书只卖一毛钱啊？”“哪有一毛钱的书呀，我们这儿没有那种书？”“那连环画卖多少钱？”“连环画不减价！”那人有点不耐烦了。我们几个吐了吐舌头，再也没敢说话。只看见人们买到手的书都是价格不菲的，而能买到减价的连环画，对我们小孩子来说仅仅是个“误会”。像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我们的热切盼望，迅速降到了冰点。那种失落与无奈的心情，我至今记忆犹新。

我接触的第一本小人书是我弟弟快上学了。他的小伙伴都有小人书，急得他就缠着爸爸要。父亲这才想起来小孩子是喜欢画册子的，于是赶集买来了连环画《女交通员》。虽说当年已经看过了电影，然而对那本小册子我们姐弟几个，每隔几天都要拿出来翻一遍。细致到正反两面人物的表情都刻化在脑子里，以致于日后翻开一本连环画，一看画家所勾画的人物的表情，就知道哪个一定是个好人，哪个一定是个坏人了。后来我们家陆陆续续又购买了《草原英雄小姐妹》、《吊死鬼》、《努尔古丽》、《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红日》、《闪闪的红星》、《铁道游击队》、《十五贯》等。看到新连环画，别提我那高兴劲了。当这几本也被翻烂了的时候，我们也伴着书中的内涵与知识长大了。我们虽无缘拥有成箱的连环画，但就是被翻得散了架的那几本，却从此为我留下一笔回忆童年的牵念。

有了电视以后，小人书离开我们的视线越发地久远。如今我儿子也有一种喜欢看的小人书，这种新时代的小人书，其说明文字被搬到画面内，并增加了人物对话，一般是在人物嘴前标示出一小块地方，写上说话内容，这种图文相混，使得图文浑然一体的小人书，无论从内容上还是从形式上，毕竟与往日的小人书有着代沟一样的痕迹，尤其是卡通的画面、动漫式的勾勒，还有内容上的无厘头化、快餐化，让三十岁以上的人，明显地感觉到新时代的小人书只是娃娃们的宠儿，而真正老少咸宜的古典名著、历史故事、民间传说的小人书早已被逼上了绝路。这不仅给三十岁以上的人撤走一条增长知识的路，更对新生代儿童的思想成长堵住了一条捷径。

“小人书从生机勃勃到成为化石只有20年左右的时间。”一位权威人士曾说过。那么，日后有没有人愿意重新激活小人书这速成的“化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