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嗒唿嗒”风匣唱
郑华
我单位宿舍后面不远处是个小山村,每到晌午,一道道炊烟从树丛掩映的红瓦房上袅袅升空,那一时刻,我的耳边就不由自主地响起“唿嗒唿嗒”的风匣声,还有随声附和的火苗“呼呼”声,那亲切的声音早在十五、六年前就从我母亲家消失了,母亲用上了电风鼓,木风匣就被束之高阁了,然而我婆婆至今没舍得放弃这种做饭才用得上的“乐器”。风匣在绝大部分家庭的隐退,完全是社会文明进步的必然结果。仍拉风匣做饭的人,一种原因是为了省电,更多的是因为习惯了那种悠然的生活方式,象我婆婆。
风匣,又叫风箱,真应该叹服祖先的聪明。风匣的外形就是一个长及两尺一二寸的长方体,两端各有一个能发出呱嗒呱嗒声音的挡板,学名进风口,风匣靠锅的一侧有一个出风口直接伸向锅底处,风匣内部有两根长拉杆,一头伸在风匣外面做成手柄,一头留在风匣里面,在尽头处钉上一块长方形的悬木板,这块木板的四周钻了好多细密的眼,用麻线穿过木眼把鸡毛固定绑在周围,四周要绑均匀,量要适当,绑多了风匣拉起来沉,绑少了风匣会漏风。农村人称这个绑着鸡毛的悬木板叫“猴儿头”,俗话说:“风匣里的老鼠,两头受气。”那个两头受气的玩意儿就是这个“猴儿头”。
成长中的的孩子,就象没出窝的鸟儿,在父母的庇护下,撒娇赖炕(就是睡懒觉)的多。每天早晨公鸡的一声啼鸣,母亲就会穿衣下地,在启明星的照耀下抱柴进屋,然后刷锅煮饭,那唿嗒唿嗒的风匣乐声一起,象准时的小闹钟,把我们朦胧的双眼叫醒,甜甜的梦乡也被打破了,锅里的热饭马上又勾起肚肠的欲望。我们象一个个嘴角鹅黄的鸟儿,都趴在被窝里喊:“妈,我饿。”只听唿嗒一声重重的音符嘎然而止,那是母亲拉风匣的手马上停止了劳作,母亲生怕饿着我们,她给每个把头和手露在外面的孩子一人剥一个凉地瓜,或是递上一块凉玉米饼,她一边忙着为我们剥地瓜皮,一边自言自语说太凉了,还会给我们倒一杯热水放在炕头上。做完这一道工序,母亲就正儿八经在锅灶口安放一个矮板凳,左手慢悠悠地拉着风匣,右手拿着烧火棍拨弄着锅底下的火苗,只听“唿嗒…呼呼.. . 唿嗒…呼呼.. .”的风匣声和火苗窜起的声音此起彼服,偷偷下地的孩子会看见母亲秀气的脸胧,被橙红的火苗照耀得无比生动,那两条长及腰际的大辫子也在拉风匣的推拉中一闪一闪,煞是好看,十几分钟的光景,火炕就热呼呼地暖了,整个小屋也在风匣的音乐声中笼起一屋子白白的蒸气,闻一闻,那咸小鱼和着玉米饼及地瓜的鲜味就灌满鼻腔。
最让人难忘的是我配合母亲做饭的一次经历,那一天放了晚学,母亲收工回家,吩咐我给她拉风匣,头天下过雨,柴草有些湿,怎么点火也不着,捂了一锅底的白烟,我一边使劲地拉风匣,一边把头朝锅底里探进去看,只感觉,噗一声,一股大火伴着浓烟从锅底里疯了一样窜出来,我前额的刘海儿全被火扑焦了,一股糊味儿吓得我窜出去老远,小脸也被呛黑了,母亲也吓了一大跳,从此嘱咐我烧火时远远地朝锅底里张望。
尽管吃过亏,可是我还是喜欢边拉风匣边看那跳舞的火,我感念风匣的恩,是它用满腔的热情,带给我们温暖的炕头和好吃的饭菜,是它用浑身的力量把庄户人的日子从古唱到今,从春唱到冬,从晨曦唱到了夕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