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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乳山的地瓜味
    发稿作者:管理员   ‖  发布时间:2018-3-27 14:36:03  ‖  查看4258次  ‖  

                                                                                                               徐振武


    记得有一次,笔者在北京早晨碰到乳山一老乡问他:“您吃早饭了吗?”,老乡回应:“刚逮(饭)了”。另一老乡呛白他:“你在外面工作也有些年头儿了,老脱不了地瓜味,这是在首都,不是在你的家乡,你也不嫌乎土”。“土就土呗,咱们都是老乡,我就愿意这么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地瓜味就是人们常说的,“地瓜粑粑,土的掉渣渣”,“地瓜饼(玉米饼),咸菜梗(萝卜茧)”,很土的意思。但笔者听起来却十分亲切,特有家乡味,很有乳山的地瓜味。乳山人说话一粑粑一饼,做事一锛子一斧,两个字“实在”。说起乳山的地瓜味并没有错,上世纪改革开放前,乳山人干着地瓜活儿,吃着地瓜味儿,办着地瓜事儿,说着地瓜话儿。在这方人杰地灵的热土上,乳山人善良勤劳,具有浓浓的乡愁,土土的乡音,满满的爱心,为人的纯朴,待人的热情,行事的诚实。

         在以地瓜为主的那些年代,人们普遍喜欢用生萝卜就地瓜的嗜好,又香甜、又酥脆,但打出来的饱嗝够人闻的,据说人们不光是好这一口,传说在很久以前老吃地瓜是有毒的,糜死好多人,经常吃萝卜能解除地瓜的“糜毒”,现今还流传着一个民间故事。过去人们只知道天上一出现“日食”、“月食”,就说被天狗吃掉了,不知天狗为何物?其实天狗在《西游记》和《封神榜》中称为“哮天犬”。当初吴承恩为什么将天狗取名为哮天犬呢?笔者认为,不一定准确,只是揣摩,“哮”,吼的意思,天犬即天狗,两层意思,一是成仙后,跟随主子杨二郎在天宫行事,故称“天狗”,二是你发现没有,天下所有的犬类叫起来或者吼起来,都是朝天的,故称“哮天犬”。哮天犬的原型是山东细犬,《封神榜》原著中形容它为短毛白色细腰之犬,细犬是中国特有的传统猎犬,距今已有千年豢养历史。话说当年二郎神成仙前居住在灌江口,幼年修行时,偶遇流落在外的哮天犬,觉得和他有缘,就三度犬于草莽之中,授以修身之术,并作为猎犬和后来收养的“逆天鹰”一起带在身边,形成了“主仆”关系,从此,哮天犬对二郎神忠心不二。那时人间的黎民百姓老吃地瓜是“很糜人的”,人间不知糜死、毒死多少人,惨不忍睹。不知何方神仙传一秘方,萝卜能解此毒,但那时人间没有此物,只有上苍才能找到萝卜。二郎神看到此情此景,心想何不派我的爱犬到天宫玉皇大帝那儿求要萝卜,一来试试哮天犬的法力,二来要回的萝卜能拯救黎民百姓的疾苦,三来试试它对我的忠心,一石三鸟,岂不是好事。于是,哮天犬尊主子之命,发起魔力,腾空而起,一霎眼间来到了天宫,向玉皇大帝跪奏人间吃地瓜糜死人的过程,只有天上的萝卜能解此毒。玉皇大帝闻听后,立即下令左右授一萝卜与“哮天犬”,要它速速返回人间。因哮天犬无手拿萝卜,只好让天兵天将,将萝卜塞进它的屁股里,带回了人间。从此,人间有了萝卜,为了解“毒”解“糜”,百姓喜欢生萝卜就地瓜,打出的饱嗝,确实有点“狗屎味”。因此,至今民间流传一句民谣“熟地瓜,生萝贝(家乡方言,指萝卜),吃着香,嚼着脆,嗝上来,狗屎味”。当然这不是骂人,一提到狗,可能有点接受不了,其实狗是人类忠实的朋友,过去总是把反面人物或组织说成是“走狗”,那就是说,狗忠于主人或主子,处处看主人的眼色行事,其实它并没有错,只是把它贬义了。常言说得好,“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汉字“狗”是怎么写的,“犬”跟人类的语“句”组合为“狗”字,动物中只有狗通人性,狗能听懂人的语句。比方“祝您狗年发财”,难道这句祝福语就成了骂人?上述故事,仅仅是民间玩笑故事的演绎而已,大可不必上心。

           其实地瓜并没有什么“毒”和“糜人”,恰恰相反,据查地瓜味甘、性凉、能清热除烦、生津止渴。含糖类、蛋白质、钙、磷和豆薯黄酮等成分。药用热伤津液、大便燥结,地瓜有滑肠作用,可减少脂肪吸收,而且食用地瓜可增加饱腹感,减少进食欲望,从而达到减肥轻身的目的。并有排毒养颜、减少肠癌的功能。笔者小时候清楚记得吃着“胜利百号”、“济薯11号”、“252”、“696”等一些叫不上名字或忘掉名字的地瓜长大的,只记得有红皮、紫皮、白皮,有红瓤、紫瓤,白瓤地瓜,印象深刻的为“胜利百号”和“696”,产量高,又好吃。“胜利百号地瓜”是抗战时期的1945年,是日本鬼子侵华时期传到中国的,在这之前,是有很多筋细长的老式地瓜。当时日本帝国主义想在青岛建一个大酒精厂,首先派伪政府将地瓜芽送到青岛的李村栽种,后来逐步传到胶东半岛。据说当时村民没一个敢领的,怕有毒或有陷阱。抗战胜利后,被政府命名为“胜利百号”。

           秋末,老家哥哥捎来好多地瓜,老伴儿忽然想起当年曾经吃过的地瓜片饭,笔者试着做了起来。馇地瓜片饭,首先用鲜地瓜去皮切成薄片状,芋头去皮切成薄片状,大白菜或花心菜切碎,少许猪肉切成肉丁,而后,花生油温开,将上述所有食材一起下锅翻炒,加适量盐、酱油、水,盖锅焖炖至七成熟,再放适量干面片,打上两个鸡蛋,待熟后,放香菜,加味精,又香又鲜甜的地瓜片饭就算做好了。小孙女哈(吃)了一碗又一碗,吃得津津有味。其实笔者就是个“美食专家”,退休后,没事干,在厨房里煎煎炒炒还是可以的。如果将上面的猪肉丁换成虾仁或干鲅鱼籽,尤其是干鲅鱼籽切成很小的丁丁,锅里倒上花生油后将它炸出味道,也就是常说的在锅里吱一下,地瓜片饭味道会更加鲜美可口。当然,在过去馇地瓜片饭像猪肉,虾仁,干鲅鱼籽,鸡蛋、味精根本就很少,甚至没有这些东西,那是奢想,可是那时人们非常喜欢吃它。今天恰恰就是这一顿“地瓜片饭”,勾起了笔者上世纪从小吃着地瓜长大,也曾干过有关那些年代“畦地瓜”、“栽地瓜”、“锄地瓜”、“刨地瓜”、“送地瓜”、“裹地瓜”等所有地瓜农活的回忆。尽管有些文友或文学老师大都写过有关“地瓜”的精彩篇章,可毕竟笔者亲身经历过和体验过那些难以忘怀的地瓜往事儿,不禁动容,提笔一叙。

           畦(读qi,家乡人读xi)地瓜。记得小时候,老家有三间正房,间距很小,西间勉强能睡下我们哥儿仨。清明时节,笔者老家同所有村民一样,都到东大河(乳山河)用小车推几车河沙,准备畦地瓜。过去到了这个季节,如果一进村,就不难发现,家家户户门前都堆着几小车洁白的河沙。那时农户畦地瓜,一般在自家火炕上,这样,人就得让位,弟兄们就得搬在寒冷的“厢房”或“道厅”或邻居去睡,笔者就得搬到伯父的闲家里(放杂东西的屋)与同岁的叔伯弟睡在一起。畦地瓜前,母亲要我们从棚子顶上勾下冬前已挑拣好的中小地瓜,最好秋地瓜做种最适宜。首先将豆叶均匀的铺在炕面上,而后撒上一层草木灰,在草木灰上面铺上大约一寸后的河沙,这样就可以开始一个挨一个的摆地瓜,摆地瓜要懂得芽盘朝上,摆完地瓜后,再盖上半寸厚的河沙,用水瓢淋上合适的水。畦地瓜完结后,如果家冷,温度上不到,还要盖上草帘子保温,出芽后揭去,出芽后仍要继续浇水。按照生产队下达的任务,笔者八口半之家就得畦一炕地瓜,才能交足地瓜芽数。待到15倒20天左右,地瓜芽长到25到28公分左右就可以拔,用苞米袄或稻草泡湿,每百棵扎为一束,一般拔三四次才能交够。大概在上世纪70年代,生产队在野外实行“回龙炕”地瓜集体育苗方法。建“回龙炕”要找一黄泥土质朝阳坡地堰,一般长3米左右,宽1·5米左右,南北走向长方形畦池。挖前去其畦池黄泥熟土,再在畦池中间开一深30公分,宽30公分渠沟,从南直通北为烧火总烟道,通北总烟道分别拐向左右两端迂回,基本形成三道烘暖烟道,所有烟道都扣上薄石板或水泥板,四周用乱石砌高。“回龙炕”畦地瓜跟火炕上工序一样,但是在畦前,要用温开水浸种,一是杀灭地瓜种上的浮菌,二是能分辨出地瓜有无毛病。畦前在底层撒一些搓碎的干驴粪,然后铺上细沙方能摆上地瓜。“回龙炕”上面自始至终要盖上塑料纸,晚上加盖草帘子防风保温。按照要求的温度,一般晚间烧火加温。不管火炕上还是回龙炕撤下的“地瓜母子”,一部分枯掉或坏掉,一部分经过刀削加工,煮熟还是可以食用的,但吃起来很“糠”,其坏掉的地瓜母子削成片儿晒干,当柴烧。

           栽地瓜。地瓜在众多物种中,十分低调谦卑,一般土地都可以栽种。因而它享受不到肥田沃土,山间淤地,只能在环境恶劣、贫瘠的山梁坡地的“摇篮”中生存。过去一般情况下一年栽两茬地瓜,谷雨前后栽的地瓜称为春地瓜,大沟麦(那时泊地为二四畦,一般套种玉米,山地大沟麦套种地瓜花生)套种的地瓜称为半夏地瓜,麦茬后栽的地瓜称为秋地瓜,秋地瓜一般存放来年做地瓜种用。上世纪三年自然灾害,一年当中,都栽四至五茬地瓜,栽第一茬用地瓜芽插秧,以后几茬分别掐蔓栽,那时主要不是为了吃地瓜,而是为了多长茎叶加地瓜混合一锅煮着吃,上山薅着野菜配合,维持生计,三年勉强度过。后来栽秋地瓜逐渐减少,改种秋玉米和秋谷子,再后来基本不大栽秋地瓜,只栽春地瓜。春季一化冻,使牲口的扛着抬犁具,跟地头的用撅棒撅着耙齿,二人牵着牲口到山里春耕,耕好耙细后,送粪的小车队分别按照地块的大小,一车车将土粪留有合理档距送到地里。农谚说“红薯施钾、苗壮个大”,栽地瓜选用炕泥粪最佳,没那么多,一般选用猪圈粪为主,炕泥粪为辅的施肥方法。过去生产队改良土壤,搞“翻地换土”,据说“牛矸磅(一种藏在土里呈金黄色的生土)”含磷钾成分,适应栽地瓜,把它推在沙性地里,来年栽地瓜确实很丰收。乳山栽地瓜一般在谷雨开始插秧,这时正好社员将地瓜芽交至生产队。山里大块梯田,需用牲畜拉抬犁具,一般使用毛驴或牛或骡马。使用犁具开沟使粪,要摘掉偏犁,直犁尖穿沟,需二人提粪篓捋粪;为了减少畜力犁具摘犁麻烦,也有人畜犁具配合使用,人力犁具称为“勾勾机”,后面一人扶杆,前面一人勾在肩上拉“套”,前面也有外加一人拉绳的,人力犁具只管穿沟,畜力犁具用偏犁打地瓜垅,来回需两遍地瓜垅才能合成。地瓜垅打完后,需一人用木制刮板来回复刮一遍,才能开始插栽地瓜芽。插栽需3至5人,左手拿着一把地瓜芽,右手拿起一棵,用大拇指、二拇指捏住地瓜芽根底部,再用右手其余三指插向地瓜垅合适深度,拔出右手自然揻成一小窝,数名男女社员从远处挑水,挨窝浇水,待水渗干后,再泥窝。地湿较涝,不用浇水,栽时直接泥窝,并用右脚踩踏一下。地瓜间距一般为25公分,也就是老百姓讲的8寸左右。半月后,生产队长派几名社员对所辖栽地瓜的地块进行查看补苗。补苗时期,记得当时有一个社员将剩下不足百棵的地瓜芽(实际补完苗就没用了),拿回家栽在自己的自留地里,有人向生产队长反映此事,说他有严重的资本主义思想。无奈生产队长在社员会上严厉批评了他,并说,假如你把它扔掉了,什么事都没有,你拿回家,问题可就大了。上世纪60年代,生产队兴过几年栽“窝瓜”的,窝瓜种一般选用芋头大小的个头。打窝瓜垅跟芽瓜垅打法一样,但要选择地湿合适的地块。垅打好后,众人用篓子盛上地瓜种,分别在地瓜垅上栽种。间距跟插芽一样,用手在窝瓜垅上揻一小坑,放上一枚小地瓜,两手握成泥鼓堆,形成“凸”字型,待芽盘鼓土后,地瓜种周边的土自然脱落。窝瓜产出的地瓜叫做“窝勒猴”,后来由于产量不高,费种又费力,很快就取消了。

           锄地瓜。从栽上地瓜芽开始到收获,根据天气旱涝情况,一般需修锄3到4遍。锄地瓜所用工具开始修锄时可用两种工具,可以用大锄(方形),大锄落地有力度,能除掉扎根很深的薯草(一种只有在暑期生长很旺的杂草),但它是一个技术活,刚学手的小青年,操作不好,就把地瓜垅锄塌了,更要命的是百分之二三十的地瓜苗要遭到“迫害”,斩了“首级”。做过多年的老农,锄起地瓜来如行云流水,不仅不坍塌,地瓜垅越锄越隆。使用大锄方法是,左手握在锄杆上面,右手握在锄杆下端,锄头刨在垅底,用力向上左怀一拉,恰到好处,锄板拉到两地瓜苗之间打住。也可以用地瓜锄,地瓜锄形状跟木刮板有点类似,但它的锄头为铁制,这种锄只限于刚学手和锄第一遍地瓜所用,它的优点新学手不难操作,“斩首”率较低,地瓜垅不至于坍塌,操作简便,从地瓜垅沟底往上拉即可。缺点垅底大草根没锄掉,随着时间的推移,地瓜垅沟板结,地瓜蔓长长,地瓜锄不便再使用。地瓜蔓达到一定长度,锄时要用“翻地瓜蔓棍”将蔓翻到两边,两面锄好后,再翻过来,锄另两面。不需锄时,防止扎须扎根,年头较涝,还要专门翻几遍。不管年老的朋友,还是年轻的朋友,很少能见到地瓜开花的奇观。年头记不住了,好像是1967年,笔者跟随本村生产队社员,到陈家顶(故乡地名,虽说叫陈家顶,但一户人家也没有,就是连一个瓦片也找不到,据说在很久以前,有个陈姓人家在此居住过,后来搬走了)锄地瓜,那天早晨,笔者惊奇的发现在靠近石清那块地瓜地里,有三米见方的地瓜蔓上开起了地瓜花,清楚记得有藕荷色的,有蓝白色的,形状像牵牛花(喇叭式)”,这是笔者一生、惟一一次见到真正的“地瓜开花”。同时还记得1959年那年,雨水较多,地里地外薯草“疯长”,地瓜地里的薯草根本锄不及,只能发动全体男女老少齐上阵,蹲下来撸起袖子薅草,笔者在学校里随同学校师生也参加了薅草大会战。当时薯草的疯长,人们觉得很奇怪,薅一茬又一茬,简直无法“薅绝”,这是一次罕见年头。山野里,玉米地里,地瓜地里铺天盖地的薯草“吞噬”着庄稼苗,使庄稼苗频临灭顶之灾。“草荒”是上世纪给我国造成三年自然灾害的“罪魁祸首”之一,当然也有“虫灾(绵虫)”的危害。

           刨地瓜。在那接济不下,吃着这顿没下顿的那些年代,村里人期盼着生产队刨地瓜季节的到来,不亚于过去小孩盼过年的急切心情。春地瓜经过主要夏秋两季的生长,一般在霜降前,也就是在寒露期间要收获完毕。农历8月初一,农村习惯到山里刨一篓地瓜回家烀着吃,或馇地瓜片饭吃,叫“尝尝鲜”。人们习惯叫做“地瓜开沟”,也有的把它称为“地瓜生日”。整个收获地瓜前,先派半拉劳力或学生将地瓜蔓割掉,然后挨垅用三叉镢把地瓜刨出来,一小堆儿一小堆儿堆起来,小车队用特编绵槐或腊条或轴条大偏篓,也有的绑仨小偏篓,从地里装满地瓜,推向村中过磅,过磅后,分别送往生产队各个户下。地瓜过磅,提前在村中某个地方,交通较方便,朝阳温暖的地方设磅秤。磅秤提前挖一四方坑,将磅秤放在里面,做一“T”型木板放在磅秤上,与地面持平。地瓜过榜前,首先将小车放在磅秤上称一称“皮重”,待小车与地瓜过磅后为“毛重”,毛重减去皮重为地瓜“净重”。如笔者的故乡有十个生产队,每五个设一个过磅小组,东部设一个,西部设一个,每组五个生产队会计合作,过磅的、记账的,哪个生产队的就记那个账,有条不紊。当推地瓜小车过磅时,推小车人员要在提前准备的布兜里抓阄,以免地瓜大小孬好对会计的埋怨。当时有的村在山里就地分配,造成无劳力的家庭“买粮户”很无奈。好的生产队长派人把地瓜送到无劳力家庭或“买粮户”。因当时以地瓜为主粮,其他像玉米、小麦种的很少,故此大部分地瓜要分给社员,少部分要晒成地瓜干,以备交公粮和作牲畜饲料。生产队改种(刨地瓜种小麦)的地瓜晒地瓜干,比大批收获地瓜较早一点,选择好的天气,生产队发动家庭妇女到山里晒地瓜。通常使菜冲打成地瓜片,有极个别使用地瓜片铡刀打成片,用菜篓将地瓜片扬在朝阳荒坡上或直接晒在地里,然后家有儿童可以帮助摆地瓜片,最后以收地瓜干重量为依据计算工分。

           搁地瓜。胶东半岛特别是乳山,冬天收藏地瓜,早年一般放在住宅上面棚子里,农村人称搁地瓜。为了给地瓜保暖,生产队分的豆叶或麦秧都要收藏起来。搁地瓜前,先将豆叶或麦秧铺在棚子上,棚子的四周楦的较厚,以防屋顶透风,过去农村老房屋顶一般用山草(一米多高的草本植物,一般生长在地堰或荒坡上,农村人管叫陂草)或麦秆苫房,屋顶很暖的,这样才可以搁上地瓜。笔者老家家口较大,分的地瓜较多,棚子上放的地瓜自然厚,防止地瓜腐烂,因此需要用绵槐条子, 编一像农家烟囱式的长条透气漏子,放在中间给地瓜透气。白天,母亲把生产队送到家的地瓜进行分拣,镢扎的、有疤的晒成地瓜干,留作猪饲料。有的大个儿刮掉地瓜皮有两种用途:一种用菜冲锼成地瓜丝儿晒干,可以和着麦麸跐成黑面蒸馍馍,也可以上磨推成地瓜面,做地瓜面汤用,地瓜丝儿还可以上锅烀一烀,和上糖精(那时白糖很少),握成圆馍馍芯,蒸地瓜丝儿饽饽;另一种用片菜冲打成大地瓜片,放在瓦房上晒干,或者用刀割成地瓜杈,挂在房檐底下晒干,留待吃完鲜地瓜后烀着吃。那么拣出来的好地瓜,每天晚饭后就要将地瓜搁到棚子上。那时没有照明设备,都是点着小伙油灯,棚子上一盏,地下亮一盏,过道或院子用一盏,有月亮的晚上能好一点,过道那盏就免除了。搁地瓜就怕村子或新华果场(隶属济南军区管辖,主要种植苹果,每半月一次电影,有时每礼拜一次)有电影,可苦了我们。搁地瓜时天气将冷,地瓜怕冻,不能过夜,搁不完地瓜是不能去看电影的。有时搁完地瓜再跑去离故乡二华里的新华果场,电影往往已演到一半。那时没有电视,看娱乐节目主要是电影,如果失去一次,多么令人失望啊!随着时间的推移,生产队又兴起了建地瓜洞,有的挖起了地瓜井,储存地瓜种,留待回龙炕畦地瓜芽用,同时农村村民都在自己的炕洞下挖起了地瓜窖,储存自己的地瓜至今。

           日常生活中,我经常对两个孙女讲,爷爷就是吃着地瓜长大的。60多岁以上的人,几乎大部分都是吃着地瓜和地瓜干长大的。在那全年以地瓜为主,少量的玉米饼子为辅,稀少的小麦那些年代,作为过来的人,当时多么希望顿顿能吃上玉米饼子,过节能吃上一顿白面饺子和大白馒头啊!可那时顿顿地瓜,天天地瓜,年年地瓜,确实把人们吃“糜”了,把人们吃怵了,把人们吃的够上加够。但笔者清楚记得,上世纪的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我哥哥有个干爹,是海阳所李家来笔者老家作客,当时老家贫穷如洗,连野菜也没得吃,母亲要我哥到山里刨几棵地瓜(关键地瓜离开沟还远着呢,仅有芋头大小)招待客人。母亲对客人愧疚的说:“兄弟,家里没有什么,不嫌乎,凑合着吃”。那位大叔感动的说:“哎呀!二嫂(称笔者母亲),这比山珍海味强多了”,说毕狼吞虎咽吃了起来,连地瓜皮都没剩下,并说“我从来没吃这么香,吃这么饱”。是的,当时海边的境况比半岛内陆更差,这是笔者坐在炕边亲身目睹的。在过去那些年代里,地瓜有多种吃法。鲜地瓜可以烀着、烤着、烧着吃。提起地瓜烧着吃,有一个笑话。一次,笔者家乡第一生产队高姓队长跟社员在山里刨地瓜,休息时找到一批干草烧地瓜,傍烧熟时,众社员闻着香喷喷的地瓜围了了过来,欲准备抢着吃时,该队长撒了一泡尿,众社员一哄而散,自己却蹲下来扒(剥)着地瓜皮,美美饱餐了一顿。初下来地瓜,尤其胜利百号、696包面香甜,特别初冬以后地瓜堆(塌)了瓤,稀溜比密甜;鲜地瓜去皮打成地瓜丝儿熬地瓜饭;将去皮鲜地瓜用菜刀切成方片式儿,和着芋头精,馇地瓜片饭;小米先在锅里焯一下捞起加鲜地瓜丝儿,叫“捞小米干饭”;酒桌上有时还出现油炸鲜地瓜片、地瓜拔丝等。那时冬藏的鲜地瓜一般要吃到来年的立夏季节,有的基本到谷雨就吃完了,剩下到8月初一地瓜开沟这段时间,就要以地瓜干为主。还有的家庭每年短缺2至3个月的地瓜干,笔者家庭八口多家,跟他们一样,就要到集市上去买一些地瓜干,才能接济下来。地瓜干除了母亲单独晒的大片外,还要从生产队分的将大片拣出,留着烀着吃,其余为猪饲料。用地瓜干碾出或地瓜丝儿推出的细面,做地瓜面汤,不管过去还是现在,用海鲜开卤汤,特别是扒皮狼鱼或新鲜鲅鱼加茼蒿,加少量韭菜,毫不客气讲,那是乳山美味一绝。用地瓜干到碾子上压成地瓜豆儿,做地瓜豆儿稀饭。用干地瓜丝儿到碾子上掐(压)成粗碴(音,应是“米”字旁,电脑没有此字),蒸饽饽,做混面馒头,又香又甜。初冬堆瓤子地瓜,晒成带白布的熟瓜干,男女老幼都喜欢吃。早年乳山地瓜老烧酒普遍受到人们的青睐。用地瓜漏出的粉条炖鸡、炖猪肉,炖白菜是任何粉条无法比拟的,著名的东北菜就是白菜猪肉炖粉条,实际就是指的山东地瓜粉条。

           改革开放后,人们的生活水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原来的以地瓜为主变为以白面、大米为主。遥远的记忆中,地瓜是铺天盖地的。已经过去的那些年头的事物,小麦、玉米都没有地瓜更有记忆。那时的秋末,收获地瓜,漫山遍野的地瓜地里处处都有人们的身影。现在站在山梁上看,农民栽地瓜的少之又少。虽然以地瓜为主食的年代已成为历史,但现在地瓜却成了人们餐桌上尝鲜的配角。久违了的地瓜,又变成了人们的“新宠”,鲜地瓜又成为乡下人送给城里亲戚朋友的上等礼物,地瓜阴干邮寄远方亲戚朋友的最佳礼品。尽管如此,过去正是平平凡凡的地瓜,在祖国广袤的大地上,在一定历史进程中,就是她养育了亿万神州儿女。随着社会变化的发展,地瓜、地瓜干食品虽从人们的餐桌上减掉或减少,但笔者永远吃不够那些地瓜味儿的食品,地瓜的记忆依然藏在心灵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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