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柿如丹

 

文/郑华  图/林海清

 

我眼里，秋有几宝：栗枣苹果花生香，地瓜芋头就虾酱，蟹肥菊艳柿如丹，秋日山村盛世忙。农家人忙来忙去，终于在秋尾巴即将变短的时日，把颗料归仓，在菊花盛开的秋日闲看庭前院后的柿树，此时已是红灯盏盏如繁星高挂枝头，这真是：“晓连星影出，晚带日光悬。”

乳山山区诸如诸往、崖子、马石店一带，是柿树广布的地区。广布也没有成片栽植的区域，人们大多是选择山沟地堰以及庭前院后之地，见缝插针地栽植。古有俗语说柿树有七德：一寿命长，二树荫大，三无鸟巢，四无虫，五观秋柿叶，六结好吃果，七落叶肥大，满山红叶正堪书。《唐新书·郑虔传》称：“虔善图山水，好书，常苦无纸，于是慈恩寺贮柿叶数屋，遂往日取叶肄书，岁久殆遍。尝自写其诗并画以献，帝大署其尾曰：郑虔三绝。”

柿树有这么多的好德，我们凡人最关注的是柿子好吃。今年柿子大丰收，价格却一反常态地跌入谷底，价钱大概只是苹果的四分之一。寒衣节前后，乡下的柿树上仍旧繁柿如丹挂树冠。在诸往镇口子村西，几棵牛心柿树令我们大饱眼福。

口子村的柿树令我想起家乡那条柿树沟。这沟名乍听，能想象一沟的柿树，其实只是在那条沟壑左面的地堰上，生长着三棵年代久远的柿树。据我父亲回忆，他小的时候，那三棵柿树已经有年头了，老人们说柿树曾经是私人的财产，后经过1947年的土地改革归了集体。我小时候也经常跑到柿树沟去看树，树冠好大，树枝虬曲盘旋，枝桠繁多细小，树叶肥大一经霜就红，我从没见过树上的柿子，仅仅在树底下拾几片红红的柿叶把玩。父亲回忆说，那三棵柿树是结过柿子的，但最终柿子都哪里去了，生产队没有分过柿子，估计是被村民偷着摘去了。年年如此。如今柿树沟空留一个名称，三棵高大繁盛的柿树早已被砍伐。据说三棵柿树好命苦，生产队时，它的枝叶就经常被偷柿子的折断，到20世纪80年代，柿树被人们一点一点锯走当了烧柴，就连它的树根也没有留下。

我儿童时期对柿子不陌生，缘于我姥娘家里栽的几棵柿树。姥娘、姥爷在世时，姥娘年年用细篾笸箩盛满满的霜打柿子，打发姥爷用树枝挑着送到我们家。揭开笸箩盖的那一瞬间，我的眼睛放光，就见红黄如丹的软柿子皮都锃亮锃亮的，捞出一只一咬，柿烘软滑甘甜，抹得满嘴满脸没里带外的，涂得满手粘乎乎地，好吃就不在乎是否雅观了。至今我意念中吃柿子，如果吃的不是这种感觉，就认为吃的柿子不地道。

霜降为采摘柿子的分水岭。每逢寒露节气稍过。人们就开始忙着摘柿子。摘柿子，不能一下子全摘，先摘向阳一面的柿子，尽量赶在霜降前将柿子收获。要吃到树梢上的柿子，要颇费些力气。人们无法采摘，就发明了“夹柿子”的方法，用一根长长的松木杆，将杆顶头处削成尖状，用刀在尖头处劈开一口约三四公分，呈丫字型，操作时将挂柿子的树枝伸入丫字型开口处，人在木杆的下端用力旋转树枝至90度，即可将挂柿子的树枝折断，然后小心翼翼将柿树枝放到地面，找剪刀将柿子取下即可。小孩子摘高处的柿子相对来说简单些，找一根长长的木杆，在杆顶处别一个比柿子稍大的铁圈，铁圈上挂一个塑料袋，摘的时候将高处的柿子套入铁圈左右扭晃，柿子就被小孩子扭进塑料袋里了。柿树有大小年之分，即今年柿果结多了，明年自然会少结或不结。

乳山的柿子品种也不少，有托柿、牛心柿、麿盘等，最出名的要数这牛心柿子，因长得像牛心故名吧。牛心柿子有较大的柿蒂，柿肉丰富，有柿核。霜打的柿子是上品，这是自然绿色的品质。其次就是漤柿子了。下了树的柿子必须漤，不漤没法吃。“漤”字，《辞海》解释为：“在热水或石灰水里泡柿子，以除去涩味。”没有成熟的柿子经过热水一漤也是能吃的。成熟的柿子也要漤一下脱涩。时人漤柿子的方法有两种，一是涂酒扎袋，就是将每一只柿子都在酒里打个滚，然后密封装袋或缸里储存，一般五六天就可以脱涩开吃。最繁琐的漤柿子法是热水漤。水漤柿子窍门不少：水要干净，最好用井水；用缸或大瓷坛漤，也可用锅漤柿子，但锅内不能有油星；漤柿子的水要保持恒温。水温最好控制在60℃度，水温高易将柿子煮了，卖相差，柿子也失却风味，也不容易贮存；水温低，起不到脱涩作用，这个过程是个技术活，也是个缠人活，晚上要烧水向缸或坛里加热水。漤柿子时，先烧60℃的水，将柿子一个一个在热水里转圈打过滚以后，放在坛或缸里，然后再把热水倒进去，基本上一天一换热水。坚持五六天勤换热水后，柿子就可以吃了。霜降前后漤柿子，配水的比例大不一样。霜降前，热水为55%，凉水为45%；霜降后，热水为45%，凉水为55%。最好吃的漤柿子，是用稻草铺缸的水漤柿子，缸里铺着新鲜干净的稻草，倒上用热水处理过的柿子，缸顶也用稻草遮盖密封，据说漤出来的柿子还有一股稻草的清香，可是北方现在不种稻子，没有稻草可用，漤柿子已没有当年的那个风味了。

柿子的吃法有好多，北方最常见的除了剥皮吃鲜果再就是吃柿饼，又叫柿干。脱了皮的柿子烘成柿干以后储藏，柿干上能长一层薄薄的白霜，此白霜可以入药，治小儿口疮及流口水是一绝。柿树好看，柿子好吃，柿子白霜和柿蒂还可入药，但柿子吃的不当也可致病。柿子的皮涩，主要含有鞣酸成份，这是与铁元素能结合成结石的东西，因此柿子不可吃皮，量也不能一下子吃多，尤其是不能与蟹、鱼、虾、酒等东西同吃。

柿子不仅好吃，它的寓意也很吉祥。柿蒂纹在古代多是装饰器物、家具的纹样，或用在绘画当中。柿蒂纹的形状像“四合如意”，因柿与“事”同音，人们常用柿与其他事物组成吉祥图案，如柿与如意结合，题为“事事如意”；柿与橘子组合，称为“万事大吉”；柿与百合、灵芝组合，被称为“百事合意”等的寓意。

好多年没正儿八经看一看柿树的模样，眼下我正站在口子村头，尤其是柿子挂满枝头的那种诗意，那种壮观，我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极浓禅韵在鼓荡。就见口子村头的柿树，挂果的、无果的，一律在深秋里红叶飘尽。摘完果子的柿树，有仙风道古之貌，虬曲的枝桠，远观如铁条铁丝盘旋于树冠；挂满果子的柿树，则一树富贵吉祥之气，远观似一树红花，近看又若盏盏红灯笼，挨挨挤挤，多如繁星。那些柿树，一里一棵，二里一簇，成片的没有，孤单单的，不少树散落在村头、在村前村后那些进山口的地堰旁、沟壑边上，它们生长在村子的四周围，夏天给人们遮挡阴凉，秋天供人们吃果赏叶，更有与之相关的美好祝颂词伴随着祖国各地人们相互祝福：事事如意，万事如意！因此在这繁柿如丹缀山村的季节，我也祝福柿子树寿比南山，福如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