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光溜光

 

文/山菊满坡

 

 

室外一位四十多岁的陌生男人，路经我们的办公室，他突然脚步停顿了一刻，手机紧贴着耳朵放肆地说：“啊，老站长你在哪儿？我有点事来看看你，溜（在此作第三声读）光溜光你都找不着你人儿……”

我坐在室内正看着一个名家的自传，耳朵里当时就过滤了那个陌生男人嘴里的绝大部分句子，只“溜光溜光”四个字立马叫我看书的眼睛停止了对书本的注视。我抬头朝门外说话的那个男人望去，只见他的头扭向我们的办公室，他在打电话，眼光贼亮，一脸的笑意，只不知他的眼光对准的是屋里的谁。

溜光一词，在本地的方言中，是指溜须拍马的行为。能直抒胸臆地向对方表白溜光溜光之意的人，有的是借着真话说真话的，有的是借着假话说假话的，还有的是干脆不用说话，行动就能证明一切的人。

我对溜光这个词向来不存好感。溜光两个字本无罪,可是当它们成了溜须拍马者的标签时,也怨不得我拿他们做了冤大头。朋友之间拿这个词笑谈开涮，那另当别论，权当玩笑。除此之外，这个词总让我眼前出现一幅幅漫画：一种贼眉鼠眼的表情；一种殷勤的媚态；一种只有两个人才能出现的交易，一个象主子，一个象奴才。

被溜光的人，基本上手里都有一条线，是能扯着实施溜光者这只风筝乱转的线，这个人或是能主宰他的大官，或是能要挟他的情人，或是能给他好处的形形色色的人，这些人都是实施溜光者相中的菜市场里的一种菜，只需要被溜光溜光，用一句好话甚至不惜一箩筐好话，顺便搭上点银子就能被当作菜一样剜到别人的篮子里，当然被剜进去的不是人，而是权力之下的便利，或许还有别的我想象不到的东西。

溜光人的人象一只馋嘴的狗一样，忠诚地紧跟着手里攒着一块肉骨头的人，可怜巴巴地等待着人的怜悯，哪怕是给它一个温和的眼神，或是轻柔地抚摸一下它的皮毛，就这点同情就会让它摇尾巴，可能还会狗仗人势，对走到它面前的陌生人狂咬一气。

好溜光人的人,其实都是有求于人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利益和目的,他们施用的并非善意的求助，他们对别人身处的绝望、沮丧、空虚，从来都只会嘲笑，用他们溜光人的技能换来的利益当作嘲笑人的资本。我想他们一定会拍着胸脯自大着：看，我多能耐！我想他们一定不会想到要去帮助那些比他还弱势的群体。

想起一个故事，是美国一名叫考门夫人的人写的。他说：从前有一个老人，无论走到什么地方，身边总带着一小瓶油，如果他走过一扇门，门上发出“轧轧”的声音，他就倒些在门轴上。如果他遇到一扇难开的门，他就涂些油在门栓上。他一生就是做这加油的工作，为以后的人得到便利。人们称他为怪人，但是这位老人依然如此工作，瓶里的油倒空了再装，倒空了再装。有许多人每天的生活中充满了“轧轧”声，咒骂声……他们需要喜乐油，温柔油，关切油……你身上有没有带着油呢？你应当随时带着你的帮助油，从早到晚去分给人，从你最近的人分起。也许你早晨分给他的油，可以够他一日应用。把喜乐油分给沮丧的人，对绝望的人说一句鼓励的话。

这个老人的行为真的令人感动，因为他随身携带着的是善意。我想，溜须拍马的人身上永远不会带着一瓶善意的帮助油，他们不仅不会润滑人们生锈的心门，只怕是看见了还会厌恶地踢一脚。

我已经被溜光溜光四个字刺得眼睛睁不开了，因为它们不能够融入我的血液。我真的不屑于正眼看一眼实施溜光者一眼。在我眼里，我宁愿看见一条光明崎岖的路，也不愿意看见实施溜光者摸索的一条幽暗的捷径，我只盼望，这是两条永远没有交汇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