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
□ 李春光
父亲生于三十年代,当时家道已败落,且每况愈下,父亲八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因无钱医治,结果落下了一条腿跛的残疾。这条跛腿陪伴了他一生,也影响了他的一生。小时候,因为腿跛,父亲饱尝了许多苦难和歧视,但父亲是个要强的人,发誓要和别人一样,所以学习成绩一直在全校名列前茅。那年,父亲完小毕业升初中,学业成绩赫然榜首,却终因腿疾而未能继续学业。学业成绩优秀的父亲就这样被迫辍学当了农民。
当时,正值农业学大寨的时期。在村子里,年轻的父亲很活跃,他带领社员们进行小麦改良,试验玉米增产,他要在梯形的农田中实施自己的抱负。在父亲十八岁那年,村里成立了小学堂,父亲被安排到小学堂里当了一名代课教师,从此走上了教书育人的道路,并且培养出了一大批优秀的人才,最著名的是培养了一个全国长跑冠军、1984年亚运会季军肖红燕。
由于跛腿,父亲三十岁才和母亲结了婚。比起父亲,母亲的命运似乎更苦。三岁死了娘亲,八岁又死了爹,母亲小小年纪就成了村里的五保户,寄养在一个远方亲戚家里,由村里供应粮草。亲戚是一对待人刻薄的老夫妻,儿女早已成家,拿母亲当佣人待。母亲没有童年的欢乐。长时间超负荷的劳作和营养不良,她小小年纪就驼了背,而且落下了一身病根。
父亲一直希望有个儿子,却只生了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我出生那年,正值寒冬腊月,母亲躺在冰冷的炕上生产,炕头上躺着常年生病的奶奶(父亲是个大孝子),父亲正在学校给学生们上课,不时派一个腿快的学生来回奔跑报告着母亲的情况。当母亲因疼痛难忍在炕上打滚时,父亲才停课快跑去请产婆,未及回家,我已然落地,只是脸色发紫,双眼上翻。产婆一见吓了一跳,赶快叫父亲烧炕,过了好大一会,我的小脸才有了一丝红润。后来母亲一直拿这件事埋怨父亲:一心只在学校和学生身上而不顾家。
父亲对我们要求很严。他最不放松的就是我们的学业。但是由于家境的缘故,我们都只能读到中专。记得有一天晚上父亲很无奈地告诉三个女儿:“只能把你们供到中专了,如果你们想继续读书的话,参加工作以后再继续读吧。” 我出生的时候父亲三十岁。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父亲兴奋地不得了,每天从学校回家都要拿胡子把我扎得哇哇大哭才罢休。那时无论学校有多忙(那时他已升任校长),他都要回家用胡子扎扎我,然后带我到学校去看学生们读书。
在我的记忆里,家里的活都是母亲做的。母亲信佛,心极善。每每有逃难要饭的进村,她都要把自己的干粮颠颠地送给他们,自己却啃山芋。记得我十岁那年,家里分了责任田,父亲忙于工作,不常回家。母亲一人佝偻着腰忙完了田里忙家里。小时的我极懂事 ,有一天我走到母亲面前,很认真地说:“妈,我不读书了,我回来帮你干活。”母亲擦了擦额头的汗,瞪了我一眼说:“那怎么行呢?傻孩子,不读书怎么会有出息呢?”
奶奶去世后,母亲似乎更辛苦了,又要照料我们姐妹仨,又要忙田里的活,病也更重了,老是咳,父亲想了很多法子,都不见效。一直到我们都参加了工作,母亲的身体状况才有所好转。我们姊妹三个都知道母亲受的苦,所以都比着赛地孝敬母亲,变着法让她高兴。但母亲的身体终于没能熬过60岁,在她56岁那年正月,母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母亲走后,父亲大哭了一场,从此话少。前年我们回家,见家里又多了一位阿姨,父亲的脸上才有了一些笑意。现在每个周末,我们一家老少团聚是父亲最开心的时刻,成了他晚年生活中一道不可或缺的风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