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清晰的记忆

文/大地飞歌

时光如白驹过隙，但我对妹妹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

记得你很好学，我读过的书你都要读。我们在书的海洋里游着游着，猛抬头，发现我们农业大国里的农村竟是这般模样：低屋陋巷里住着的人家，多是贫寒如洗却又子女成行；危桥残墙中，不时露出人们求神消灾时的那副虔诚相。我作为一名乡村医生，只可驱散人们一些躯体上的疾患，对当时农村的贫愚却开不出一张辩证施治的好处方。当我心口堵得慌的时候，你说：“哥，为救人民，从前的仁人志士在反压迫上尽了一切，现在的有识之士应该在反愚昧上尽献一切。” 现在听来是句很平常的话，却奠定了我以后向一切愚昧行为做不懈斗争的思想基础，未曾想到，也成了你命运中一句谶语式的话。

妹夫是位教师，小外甥的降临，带来活泼与调皮，你曾很幸福。然而，谁能想到，不幸正在窥视着你。妹夫在校内的矛盾倾轧中患上了精神分裂症。我们两家忙于对他的治疗，你更是投入了全部的努力，一年的时间你竟像衰老了十多岁。

妹夫出院以后，仍时好时犯，你婆婆找人算命,说你人美命轻,你婆婆竟信了；说你才厚福薄，主着男人不健全，若能生个龙虎类的大属相的儿子，方可镇住家运，你婆婆更信了。在这种情况下有人劝你离婚，你却觉得亵渎了你的良心。你婆婆盼到了你的再次怀孕，为了优生，你坚决不再要孩子了，这一下子可激怒了你的婆婆。你是一位真正的反愚昧战士，但受亲人病苦与无聊流言的双重折磨，你的思想极度苦闷，心灵的创伤，导致了身体健康状况每况愈下。

我时常想，受母亲提倡素食从不杀生一系善良言行的影响，我们兄妹从小在路上见到一只蚂蚁都要跷起脚来走，生怕踩伤它，但命运为什么对我们却不善良？ 妹妹，你是一个乐观向上的人，妹夫处在那样的情形下，你都忍着苦难为他求医问药，毫无怨言，你是怎么勿勿走的？这在我心中是个永久的谜！

你走的那天，我在外进修，4月4日，接到家里的电报：妹病速归！我大吃一惊，但万万没有想到，父亲发电报前，你已经停止了呼吸。我摇着你，倔强地反复地喊着：“妹妹还活着！” 妹妹，我恨自己，恨自己缺乏起死回生之术，未能留住你。你像朵莲花，托着你那菩萨心肠，二十多岁就过早地离开了我们，去了另一个世界。

妹妹，十多年来，那村村户户，那日日夜夜，村村都能写成一本计划生育的书；户户都有篇计划生育的故事。那些书和故事里，插述着我和同事们的日日夜夜和甘甘苦苦。

然而，我的妹妹，你是这些书中最让我不能释怀的一篇！

岁月越老，我对你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