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伯母
文/大地飞歌
家乡语俗,称伯母为妈,不过要冠以伯父的排行。到三伯家,总能多得一层母爱,三妈对我的宠爱,在村是出了名的。父母说我的性格像三妈,说是三妈的儿子准有人信。父母的理由是,我与三妈虽然差三旬(每旬12岁),却是同属相同生日。还有一条更重要,三妈是我的睬生人。当地风俗,小孩出生后,第一个进入产房的人,为睬生者。谁睬的生,这孩子的性格就随谁。让三妈担任我品格的奠基人,其实是大人们事前约定好的。前一条是天定,后一条是人定,看来我是注定要受到三妈厚爱的。
母亲体弱多病,我也经常感冒。每当发烧时,三妈昼夜帮助护理我。四五岁时,感冒留下了咳嗽病,奶奶坚持用蜂窝焙成粉炒鸭蛋给我治疗。那么多的蜂窝,多是三妈到山上寻找的。有一次她摘松树上的蜂窝,眼被松针扎了一下,红肿疼痛了好多天。疼急了,她就抱起我,叫我给她吹一吹。我一吹,她就说不疼了。有一次,爷爷领我去姑姑家住,天气要变化,三妈怕天冷我没有衣服加,要给我送衣服。母亲不同意,三妈裹足小脚,走路吃力,要走近40里路,谁能忍心?后来三妈还是去了,见到我,舍不下,就动员爷爷领我随她回家。爷爷答应了,惹得姑姑直埋怨:你哪里是来送衣服,你这处心是来要孩子的。
奶奶爱喝地瓜加杂粮熬的粥,我们叫地瓜饭。大跃进吃食堂时期,粮存在大队的库里,各户的锅填进了炼钢炉里。食堂不做地瓜饭,这真难为了妈妈和三妈。后来三妈想出了办法,用家有的沙锅熬。粮食要靠到山上去复收。有一次三妈带我去复收地瓜(俗称罱地瓜),我们到了一块地里,看见生产队的地瓜堆放在那里,三妈叮嘱我:千万别去拿,人家不面前,拿人家的东西是要烂手的。她急忙领我离开了那块地。有一天,大队里来了盲人宣传队,轮到三妈家管饭(那时食堂早日解散)。三妈买来猪肉蒸包子,放学后我去送。大队规定每户只管一个人的饭,我带了足够两个人吃的,可那位先生都吃了。三妈又叫我去送,她判断,没有剩下饭,就说明那人没有吃得饱。我第二次去了,那位盲先生说:我吃的太饱了,你拿回去吧。我们一般不给人家剩下饭,怕人家嫌弃我们剩下的东西。回来原话告诉三妈,三妈这才放了心。
三伯16岁进入八路军的织布厂,在厂里认识了三妈。工厂由威海迁往大连时,三妈留下来照顾公婆。那时大伯在外谋生,二伯英年早逝,父亲过继给我三爷,家庭的重担落在了三伯三妈身上。还好,三伯的工资比较高,农村大包干以前那较长的岁月里,三妈家是我们村最富裕的户,得到三妈周济的人不计其数。更令人称道的是,三妈的3个孩子都很争气,媳妇也很孝顺。庆祥哥是军官,参加过调查林彪集团的专案组,后来又奉命转入调查四人帮问题的专案组。因四人帮问题涉案的文化部长于会咏是我们邻村人,清华大学党委书记迟群是我们村人,庆祥哥申请避嫌,被调往解放军通讯学院任职。明德哥在村任党支部书记20多年,明云姐的日子过得也不错。三妈疼爱我,更疼爱我的妻子和孩子。每次伴妻携子回乡,三妈总是高兴的合不拢嘴,这样是给媳妇修竹准备的,那样是给孙子辛戈留着的。母恩悠悠,天高海深。
三伯因纺织业有援助朝鲜的项目脱不开身,到63岁时才正式回故里。三妈83岁无疾而终,两年后三伯也随她而去。某一种程序退出了,具体内容仍然存盘。老人与我们只不过是一种表象上的分离,而精神世界则是永久通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