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送到大路旁
辛明路
良友哥是我同班级同宿舍的同学,他天性友善仁厚,事事关照着我。那时中学的校舍简陋,食宿条件太差。我们的宿舍,刮风漏风、下雨漏雨。严冬时节,如果床下的脸盆存着水或者泡着衣服,会冻结成一体的,要想化开那是件很麻烦的事。夜间冻得实在不行了,在一旁的良友哥就把他的被子全盖在我身上,自己像泥鳅一样,“哧溜”钻进了我的被窝里。有时吃饭,我看着那黑地瓜干和苦萝卜汤发呆,肚子饿得直叫唤,却就是不想吃。良友哥说:“长身体的时候,不吃饭不行,来,我们做包袱剪子锤,谁输了谁得就吃上一大口。” 我输了,那就没有办法了,只得吃了。反正他和春章、明雪等同学要变着法儿哄着我把饭吃完才算罢休的。我是属于晚蹿个子的人,全班按高矮个排队,刚到中学时我是队尾,3年以后我已是队首了。
毕业后,良友哥要去东北谋生,送他上公交车时,我唱起了“送君送到大路旁”,我用歌声抚慰他那晶莹的泪花。跳出“农门”,“农友”要翻身,是那个时代农村青年的奋斗口号啊!能知人间情,谁晓冥中力?良友哥在林场打工,后来不堪那繁重的体力劳动,到距林场不远的岳父村落了户。从此农门跳进了彼农门,正式开始了他的农耕生活。
他刚安家时,是靠举债度日的。我去信告诉他:“有困难只管讲,你不孤立。” 我自己虽然没有大钱,但为他筹措的门路还是有的,我在经济上便尽力帮助他。后来我想,光靠“输血”不行,得让他自己“造血”,我建议他在村建磨房,搞面粉加工,由我给他投资。他同意后,我从文登买了全套的机器设备,发往了东北。从此,良友哥拉开了他那段算得上辉煌的人生大幕。5年后,他住上了全村最好的新房子,并陆续偿还了借我的款。然而,他的磨房未能跟上粮食精加工的市场变化,后来收入越来越滑坡。再加上两个孩子的高学费,使他的生活再次陷入了困顿。我又添了一份牵挂,时常要给侄子侄女打理交学费的事。
一天夜里,长响不停的电话铃震醒了我,是良友哥的。他急促地说:“你侄子在学校参加群殴,因公安追查,我和你嫂决定让他到你家躲一躲,他已上车出发了。” 他那紧张的口气,给人一种托孤的沉重感觉。我心里在说“你呀你呀好糊涂”,嘴上却说:“你先别紧张,一切有我,侄子多次来我家,熟悉道,走不丢,人到以后我马上给你电话。” 放下电话我就想,现在不是批评他的时候,等他平静下来我再慢慢说服他。
侄子来了,我详细地询问了具体情况。然后得出的结论是:侄子参加了打架不错,但直接造成对方骨折的不是他。并且主要的责任人已经被拘留,其他的人公安部门说是回家等候处理。
于是我给良友哥去了一个很长的电话,大体意思是:这事决不能让侄子逃匿,要相信法律的公正,千万不能无视法律,将小错铸成大错。我又让嫂子接电话,反复进行劝说。
我们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我让侄子带足了来年的学费,送他上了回程车。火车开动时,我再次想起当初送良友哥去东北的情景,在心里默默为侄子祈祷,祝他一生走好,祝他为父母争气,替我的良友哥完成跳农门的夙愿。当然我不是说农村不好,我明白良友哥的心,我只是想解开良友哥的一个心结而已!
良友哥总爱在电话里唱“朋友啊朋友”给我听,是的,人与人之间有话能与之说,有事能与之帮,真心实意希望对方过得比自己好,这就是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