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开在四月天

　                                                  　文/山菊满坡

　　2004年秋天，我回老家帮父母种小麦，在山间的地堰上惊喜地看到了一簇簇墨绿的山菊叶子上衬托着一朵朵野山菊的笑脸，个个象个小太阳，甚是喜欢。收工时我掐了一大把带骨朵儿的山菊。途中我父亲问我掐山菊做什么，答曰带回城里生着，又说哪有家菊养着好看，我说我年年栽菊不见菊开。父亲爽快地说：“我送你一盆吧，一个月后就能开了。”我说好。

　　父亲用小推车推着送我的农家特产和这盆擎着五个花骨朵的披头菊，把我和儿子送上了回城的汽车。

　　这盆菊从此就生长在我的视线下，从没渴着它，也没叫风吹着它，父亲的话真灵，不愧是个养菊的，果然一个月后这五个菊朵儿开始伸拳踢腿儿了，那窄窄的细细的花瓣儿象母体里小儿的闹腾，今天这儿伸出一个瓣儿，明天那儿出现一个瓣儿，参差不齐，菊擎着日益硕大的头颅艰难而兴奋地晃动着花枝，看得我一下子想起女人分娩时的痛苦与渴盼，我象个接生婆一样天天勤浇水，频注目，正中那一朵终于用了一个多月的力量才如贵妃出浴般地披着满头金黄登上了秋天的舞台，它周边的四个菊姐妹也害羞地一一抛头露面，在我家秋季的阳台上以不同的姿态展示着菊的靓丽，相同的是大大的菊花盘朵朵都如披着金发的女郎的头颅。年年栽菊不见菊开的我，自从这盆菊开了以后，第一次感受到了菊带给我的恩惠。

　　日日闻着菊香，很特别，很清爽，有种药香的味道。日日赏着菊韵，很明丽的一种黄，很风雅的一种态，有种绰约娉婷的风姿，那妩媚的娇娆一点儿没让我感觉到这是花中的隐士，满室的绿色里唯有这盆菊明亮了我整个的阳台，定睛瞧它，眼睛不眨，满世界里都是它的光彩了。

　　这菊一开就没有歇脚的时候，恐是菊花仙子感念我年年栽菊不见菊开却仍爱菊的虔诚吧，她化作了这盆披头菊专门来打扮我的心境和眼睛来了。那五个大菊盘在我的阳台上从二零零四年秋天一直开到零五年二月才渐渐有了隐去笑脸的意思，那长长的花期惊得我嘘唏不已。

　　谁知我把谢了的五朵金花小心剪下花枝后不久，从花根处又长出好几个幼小的菊枝来，我惊奇地发现每一枝的头上都顶着一个花骨朵，我不敢懈怠，马上又象一个封建社会里盼望儿媳妇生子传宗接代的老婆婆一样为菊的再度开放而忙活，浇水，注目，日日在惊奇中与菊对视。想着它二月间穿着破败的一身黄棉袄走了，到了这三月它又换上了单薄一点儿的黄色纱衣衫清清爽爽地来到了我面前，我惊艳于它在秋冬季节里的丰满，典雅和高贵，也惊奇于它在来年这个春季里的嬉闹和不肯离去。就在这春季，一朵菊一开就是一个月的展示期，象约好了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这朵菊刚刚笑过，那朵接着上场继续吟唱菊花歌。你都想象不到，正艳着的那朵是三周前才露了“拳脚”的，接替它的还有好几个未睁开眼的花骨朵。

　　四月里开着的秋菊是瘦菊，象病中的林黛玉，单薄得让人爱怜，执着得让人疼爱，然而它却不合时令地开着，在百花群中争春，与百花斗艳，是谁让它如此地放肆？我想一定是我爱菊的虔诚打动了菊花仙子，但最有可能的应该是阳台上的小气候不冷不热恰似秋天吧。

　　我多想自己也变成这盆好命的秋菊，有一个如我一样爱菊的家伙天天关怀着我，让我开开心心地成长，愉愉快快地开放，给我营造一个一年四季如秋的季节，让我也能舞着秋携着冬踏着春的脚步，走过夏季，迎接今秋！

　　可是一进五月的门，尽管我使出浑身的解数挽留这棵菊，然而它却一天天地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终于没有握得住夏天的手，象林黛玉一样香消玉陨，连同它所有的枝叶一起魂归大自然。这让我发呆了好长一段时间。

　　山菊开在秋天，它只打扮秋天，因为世上没有四季如秋的天空。

　　披头菊一开开到了来年四月，因为它开在了冬春温度如秋的山菊满坡家。

　　我若是秋菊，谁会变成永久的秋天，让我永远放肆地盛开？

　　可是一个稚嫩的童声却传来:如果我是一株菊，请家长和老师不要让我在夏天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