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气东来”背后的故事

 

                                  文/郑华

 

汉.刘向《列仙传》：“老子西游，关令尹喜望见有紫气浮关，而老子果乘青牛而过也。”唐.杜甫《秋兴》诗：“西望瑶池降玉母，东来紫气满函关。”原指老子出函谷关时，关令尹喜见有紫气从东来，知有圣人过关。后多比喻吉祥的征兆，也作“东来紫气”。

一九九六年春，我家翻新了老房子，我三爷用朱红漆把“紫气东来”写在东墙外的白壁上。多少年了，我望着白壁上的“紫气东来”，总感觉有些古奥玄妙，多次想张口问一问三爷，然而总怕引出一个让我震撼或是让心害怕的故事来。然而当三爷驾鹤西去后，我每次回家目睹墙上那四个已斑驳的大字，便感自己求知的迟钝。

其实这四个字体现了三爷对一家人亲情的满足和满意，也预示着他对小辈们的祝愿和祝福。

我父亲兄弟四人，四人四种性格。父亲属于那种快言快语、秉性忠厚，对长辈的话伏首贴耳言听计从的那种男人，三爷无子女，与我亲爷爷（排行老二）商量，决定从四个侄子中要一个作为继子，这就意味着这个继子要有双重的抚养义务。可是要哪个侄子呢？三爷和三奶怕得罪了侄子不敢直言，最后想出一个抓阄的办法，抓到谁就是谁，在三爷和三奶的默默祈祷中，我父亲抓到了那个作为继子的阄，喜得三爷和三奶合不拢嘴，这正是他们心目中想要的那个“儿子”。

于是我的父母跟着三爷三奶到了家，三爷把六间房中的三间拾掇出来给他们住，此后的八年间我们姐妹相继出生在那三间泥屋里。

我们小的时候，面食很少吃，三奶包了饺子或是擀了面条会亲自端一碗到我家，或是传唤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去端。我母亲有时做点稀罕饭，都要送点给三爷。

三奶去世后的第二年，我三爷主张把他的三间屋让出一间给我家，并张罗着打了水泥地面，换掉了那几十年的木格子窗，安上了玻璃窗，填平了猪圈，掀掉了兔舍，把各种禽畜全赶进另外购置的一处闲屋。院子里围着墙根种了几十种的木本、草本的花草，尤以盆栽菊花而著名。三爷主张这样大动干戈地动修改，原是为了我弟弟娶妻做的准备。

三爷和三奶还是我三妹的恩人。八四年，上级一纸政策说离退休干部的家属可以转正。无子女的三爷一下子想到了要为我家办件好事。那时我姐岁数偏大点，我和弟弟在学业上当时在班上位次还靠前，大人商量说要我和弟弟自己努力发展，于是脾气好的三妹被选中，于是我三妹一下子由农村户口变成了城镇户口，书没念完就到城里参加了工作。三妹从变了户口的那一天起，三爷和三奶视她为掌上明珠，出嫁时也与我和姐姐不同，妹妹是在三奶的炕头上被迎走的，在我看来那是一种荣幸。

我父亲上山归家，紧要的事是把三爷家的水缸挑满水，放下扁担就坐在三爷的炕沿上，问寒问暖，说说新闻，拉拉家常，达到老人满意后才忙自家的事。我母亲更是从生活上无微不至的关心着老人，我记得从我记事起就没见过我三爷干过体力活，也没见过我三奶下河洗过衣，三爷三奶家外的一切由我父亲承包了，洗衣等活儿则让我母亲承包了。直到我们几个长到十二三岁才开始帮着父母卸点担子。

从我奶去世以后，我三爷的一切生活起居全由我父母悉心照料。我父亲天天给他烧炕，母亲顿顿变着花样做些三爷爱吃的饭菜，我们几个孩子也像敬神一样地围着他。从他的目光中，我们读懂了：他满意父母的善良和孝顺，也满意我们几个的成长。有一年一个退休的老头趁赶集到了我们家，一推院门就问：“这是桂生的家吗？”我母亲答应着出来把老头迎进屋，问他有什么事，那老人说：“我经常听你叔桂生念叨你这个侄媳妇做的好，说他虽然没有儿子儿媳，但你们比亲儿亲媳妇还要好。我今天是特意来看看，今天我看到了，我很羡慕。”

就在写下这四个大字的第四年正月，我三爷突患脑干出血，在医院里昏迷了十八天，我父亲在短短的十八天里，黑发变了白发。三爷去世那天早上，我和先生起早从一百多里远往家赶，与三爷告别，当我们走到村北的公路上，遇到了拉着三爷的拖拉机，我俩慌忙下车，在地上跪着给三爷磕了三个头，泪眼中，我们发现村头上站着黑压压的一大群乡亲。

三爷去世后，我只做过一个有关他的梦，总也不忘记。我梦见三爷喊我：“二嫚，给我倒盆热水来，我要洗脚。”我答应着“好”猛然惊醒。

紫气东来，写在我家的墙上，那是三爷留给我们家永远的祝福。